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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顺,我回来啦!”钟黎宁站在熟悉的大门口几乎热泪盈眶,扑上去拍门。
“大胆!何人直呼督公姓名!”大门打开,门口走出来一个凶神恶煞的男人,钟黎宁从未见过。倒是那男人看见她愣了一下,神色缓和下来,笑道:“原来是贾姑娘,许久未见,姑娘是来陪督公吃饭?”
钟黎宁满头雾水,继而怒火中烧,几年不见怎么蹦出个贾姑娘?她还经常来陪福顺吃饭?
“福顺呢?”钟黎宁憋着气,尽量心平气和地问道,语气中却难掩急躁。
“姑娘来得不巧,督公今日出去了,不在府上。”男人笑着回道,堵在门口一动不动。
“不在你堵着门做什么,给我让开!”钟黎宁气道,伸手去推那男人。男人嘴上讨饶,脚下却像生根一样寸步不让。
正闹着,程泊舟从车里下来,男人一见他,连忙躬身行礼道:“程大人。”
把瞪着眼睛气喘吁吁的钟黎宁拉回来,程泊舟对男人笑道:“陈护院,我有要事与公公商议。皇命在身,时间紧迫,还望告知公公去处。”
“这……”男人一脸为难,犹豫半晌才告诉程泊舟,“督公去了雁回湖,最迟三日后便归,程大人若是能等,还是等督公回来再……”
“多谢,”程泊舟笑容真挚了几分,拉着钟黎宁上马车,吩咐车夫向雁回湖驶去。
“我自己的家,凭什么不能回!”路上钟黎宁越想越气,恨恨说道,“居然还有个什么贾姑娘!”
“来,喝口茶消消气,”程泊舟倒了杯茶水递给钟黎宁,温声安慰,“我早告诉你了,公公根本不见我。也不只是我,除了手下的亲信,公公回府之后谁都不见。”
“刚刚那人名叫陈冲,虽然名里带个‘冲’字,却是守门的一把好手。自从三年前陈暮霜出嫁之后,他就成了门房,十分尽职尽责。莫说是我,没有公公的话,便是皇上来了也不让进。”程泊舟摇着扇子调侃。
又是不让人进门,又是什么贾姑娘,又是雁回湖,福顺这些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啊,钟黎宁焦急又困惑。
天空群星闪耀时,马车终于到了雁回湖。刚一下车,左手无名指传来一阵温热,钟黎宁心下了然,福顺肯定在这里了。
“谢谢你,程泊舟,”钟黎宁笑眯眯道,”我去找福顺了,你早些回去吧,下回请你吃鸡!“
程泊舟合扇轻敲掌心,看着钟黎宁脚步坚定又迫不及待地向一个方向跑去,忍不住轻笑一声,转身上了马车,“走吧,回府。”
雁回湖北面是座山,钟黎宁绕山转了一圈,鬼使神差地抻了两下岩缝间的枯藤,只听见“吱呀”一声,眼前出现了一个洞口。
钟黎宁探头往里看,刚瞄见莹蓝的光,还未看清是什么,就被人用匕首架上了脖子。
“什么人?”身后的声音凶狠道,“居然能找到这里。”
“夜十,是我,”钟黎宁话音刚落,脖子上冰冷的触感就消失了,眼前出现夜十惊讶的脸。
“夫人,你,你回来了?”夜十愣愣地问,还没回过神来。直到看见钟黎宁点头应下后,才似哭似笑道:“总算……总算回来了,督公就快熬不住了,终于……”
“福顺怎么了?”钟黎宁听见福顺的名字一阵紧张,掐住夜十的手臂急切问道。
“没事,没事,”夜十见钟黎宁误会了,连忙用袖子抹了几下脸,笑着说,“督公没事,就是睡着了。他已经四天没睡了,来了这边才能将将睡一会儿。等他醒来见了夫人,不知该有多高兴。”
夜十闪身让开洞口,钟黎宁这时才看清。
石洞内有个温润似玉的石床,其上绘制着阵法,阵法正发出莹莹蓝光。当中是只雪白的小狐狸,安静地被一个男人抱在怀里。男人面色苍白,眼下青黑,双颊微微凹陷,看着如同凄婉的艳鬼。但他嘴角带笑,周身尽是安逸宁和的气息,比神像更从容安稳。
见男人身上描金绣花的曳撒空空荡荡,钟黎宁眼眶当即就红了。她记得自己走的时候,这件衣服还是正好合身的,福顺穿起来别提多气派,怎么如今就变成这样了。
“夜十,”确认福顺平安无事,钟黎宁稍稍放心,轻声问道:“这些年,福顺他……”
“……不太好,”夜十一向耿直的脸上流露出几分心疼,语气也低沉了许多,“夫人刚走的那段时间,督公整日不吃不喝,不眠不休,每天就是四处找那金雕,听到任何一个消息都要亲自去看。谁劝也没用,短短一个月就瘦脱了相。狐族有人看不下去,幻化成夫人的样子,不知与公公说了些什么,他才稍微好些了。”
“后来回京,督公能在书房小睡一会儿了,但每次睡着后都会叫着夫人的名字惊醒过来。醒来便再也睡不着了,督公就会到卧房枯坐一夜。”夜十低着头,声音沉闷。
“再后来,暮霜小姐出嫁了,督公便命人守着门,不再让人进府。夫人留下的任何东西都摆在原地不让动。卧房也锁了,督公除了偶尔去打扫一番,再也没进过那屋。”
', ' ')('“一年又一年,外人看来督公似乎已经恢复了以往的状态。可只有常待在他身边的才知道,他每天都把自己扔进浩如烟海的文卷之中,根本不留一丝喘息的余地,甚至连吃饭睡觉的时间都没有,”夜十苦笑。
钟黎宁从没听他苦笑过,原来心直口快,自在不羁的夜十竟也会苦笑了。
“有次我出门办事,督公整整五日水米未进,等我再回来时发现他倒在桌案上。暮霜小姐又惊又吓,险些流产,求我守在督公身边。待督公醒过来,我便向狐族学着如何化出夫人的幻像,让她坐在餐桌旁边陪着督公。督公见那幻像愣了一下,没说什么,却当真坐下吃饭了。”
"这就是那贾姑娘?“钟黎宁问道。
“夫人知道?”夜十惊讶道,“幻像意外被下人撞见了,我便谎称那是督公新认的义妹,姓贾。”
“督公如今还是不爱睡觉,虽然不会再夜不能寐,却也时常惊醒,只有来雁回湖的时候才能睡个好觉。”两人一同看向洞内睡得安稳的福顺,夜十的声音宛若叹息,“夫人,督公真的……”
钟黎宁双眼泛红,一语不发。
洞里很冷,钟黎宁站在石床边凝视上面蜷缩着的福顺,温柔抚上他的侧脸。傻福顺,怎么能这么傻呢……
“嗯……阿黎……”福顺似乎感觉到钟黎宁的视线,迷迷糊糊地半睁开眼睛,伸手盖着钟黎宁的手上,傻乎乎地笑起来,“你终于来看我了吗?”
钟黎宁的眼泪蓦然滴落,轻轻应了声,便再也说不出话了。
“你……你都九十三天没来看我了,”福顺忽然很委屈,却只是紧紧地攥住钟黎宁的手摁在自己胸口,急切地辩解,“我有认真听阿黎的话,好好吃饭,也……也偶尔睡觉的,阿黎别生气好不好?别不理我……”
钟黎宁眼前一片模糊,再也无法忍耐,低下头便要吻上他干涩的唇。但刚俯下身,就见福顺双手捂上了自己的嘴,瞪大眼睛惊慌地看着她。
见钟黎宁顿了下,慢慢直起身,福顺才小心翼翼地放下手,忽然哭起来,边哭边断断续续道:“你又要走了是不是,你每次……每次亲我就是又要走了。你……你就不能多陪我一会儿吗?”
钟黎宁闭上眼睛,喉咙像被堵住一样什么也说不出来,心口疼得几欲窒息。
再顾不上其他,钟黎宁张开双臂紧紧抱住福顺,强硬地撬开他的唇,不顾福顺的挣扎拒绝,探入他口中勾住他的舌激烈纠缠。
钟黎宁觉得福顺就像是一块黄油,刚被她碰到,就迅速软化下来,双手悄悄环抱住她,越收越紧,闭着双眼急切地回应着,又亲又咬,像是要将她吞了。
吻着吻着,钟黎宁舌尖上尝到了一阵咸涩的味道,睁开眼睛一看,福顺眼睛还闭着,泪水却早已流了满脸。
见他喘不上气来了,钟黎宁稍稍退开一些。福顺双目紧闭,唇角抿起,手臂却像是要靠树木汲取养分的藤蔓,在钟黎宁背上越缠越紧。
钟黎宁不顾被他缠得生疼的背,低头在他唇上啄了一下,轻声道:“不走了,再也不走了。”
福顺颤抖着睁开眼睛,却见面前的钟黎宁没有像以往那样消失无踪,而是一直含笑看着他。福顺有些恍惚地问:“是……是阿黎来接我了吗?是我死了才唔……”
“别胡说,”钟黎宁连忙堵住他的唇。
半晌,两人的唇慢慢分开,钟黎宁垂目看着福顺盈满水色的眼眸,笑着说道:“福顺,我回来了。”
福顺盯着钟黎宁的脸怔愣片刻,忽然全身颤抖,猛地抱住钟黎宁嚎啕大哭,只知道翻来覆去地喊“阿黎”两个字,再也说不出别的话。
钟黎宁轻吻着福顺的头顶,缓缓闭上眼睛,遮住了眼角的水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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