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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如梭,转眼已到十一月。
槐城的十一月又湿又冷,院子里的花儿都枯萎了,萎靡地等着春天的到来,风儿喧嚣,刮起来如同剔骨刀,吹得人脸生疼。
快到下午了,今日医馆里病人又少,阿雪看了看天色,转身去卧室内拿了一件斗篷,抄着伞便出门了。
街上的青石板,又湿又滑,阿雪却走得快极了,天色渐暗,怕是要下雪,她怕楚翎傻傻地顶着大雪走回来。
街边有一家书店,是那书生开的,店门上挂着红灯笼,店里没有几个人,墨兰抱着手炉坐在躺椅上,裹得厚极了,书生在柜台打着算盘。
看到阿雪的身影,墨兰打趣道:“今日时辰尚早,怎么就去了?”
书生也抬起头来看她。
阿雪脚步一顿,向他们挥挥手:“等会儿要下雪,他没带伞也没穿太厚,我早些去接他。”
步履匆匆,来得快,走得也快。
书生忍不住啧的一声:“看看人家,每天早送晚接的,风雨无阻,你呢?”
墨兰大笑几声:“我的店面就在旁边,那等会儿我过去然后再过来接你,如何?”
书生嘀咕几句:“哪天我就开到西街去,让你来接。”
楚翎在胸乳的毒解了之后,便想着做些什么,思虑了许久,他去了镇上的书院里做了教书先生,不仅教孩子,还教少年人。
他很开心,每日眉梢眼角都是笑意,但这就苦了阿雪,书院的位置和她的医馆隔了大半个镇,倒不能时时和他在一起了。
他已经做了两月,这两月里,阿雪每日送他去,中午等他回来吃饭,下午再去接他来,无关于占有,她只是想多和他待些时间,而且路上闲聊的感觉也很有滋味。
两人手牵手走在大街小巷,路上偶尔去买点小吃、买些小玩意,或者是去店里看看衣服。
每日的花本来是打算送到书院的,楚翎觉得太麻烦她,便把上课的时间推了推,等她采药回来,接了花才走。
每次都要经过书生的书店,一来二去,四人倒是熟悉起来了。
和她估计的没错,她走到一半便飘起了细雪,路上也稀稀疏疏地撒了些白色,更加不好走了。
她打着伞,终于到了书院门口,管理书院的张先生正坐在门口看着细雪喝酒,抬眼看到她的身影,笑着开口。
“今日倒是来得早。”
“这不是下雪了吗。”
张先生笑着摸摸胡子:“是下雪了,所以我之前便提早散学,孩子们都被接走了。”
阿雪站到檐下抖抖伞上的雪:“啊,那我师兄……”
“在里面等你呢。”
她朝他点头致意,拿着伞便进去了。这书院她太熟,拐一拐就走到了楚翎的休息室里。
他的房门是开着的,里面满满的都是书,桌上堆了许多纸张,都是学生的课业,他正就着天光细细批阅,发丝松松系在身后,眉眼温和,专注认真,没有察觉到有人来了。
阿雪靠着门框,看着楚翎认真的样子,不禁抿嘴傻笑,她师兄真的做什么都那么吸引人。
楚翎听到声响,转头便看到她傻笑的样子,不禁也勾起了唇,眼里光华流转。
“是个傻的,杵在那做什么,还不进来。”
阿雪没有进去,反而绕到他的窗前,他的书桌正好在窗边,她透过窗撑在他桌上,细细看他。
“师兄这样子真好看。”
楚翎笑着拿手中的笔杆点点她的头:“油嘴滑舌。还以为你今日会晚些来。”
“下雪了,我怕师兄顶着雪回家,就早些来了。”
楚翎收拾好桌上后,起身走出房门:“瞎想,你不来我如何会走。”
“师兄接招。”
刚到门口就被一件带绒的斗篷罩在了头上,他将斗篷往下系在肩上,随手理理被绒毛摩擦到翘起的头发,牵上了递过来的手:“调皮。”
两人并肩走出书院,黄色的油纸伞撑出一片小天地,路上已经有了一小层雪,踩上去咯吱咯吱的。
阿雪喜欢这样的天气,她是在雪天被捡到的,对雪很是亲近。
“还好当初师兄发现了我,不然我就没有今天了。”
楚翎摇头笑笑:“你福泽深厚,就算不是我,也会有别人发现你,把你好好养大。”
阿雪拍了拍他挺翘的屁股:“还是师兄发现我更幸福。”
“胡闹。”
两个一路上说说笑笑,一下说着镇里的病号,一下说着书院的趣事,直到再次路过书馆。
“哎,那边二位,今晚要不要去酒楼里喝点?”
墨兰躺在椅子上,吼得中气十足。
阿雪和楚翎转了方向往书店里去,进去后,阿雪到墨兰身边坐下,书生算盘打得哗哗响,楚翎倒是去转转看有没有新书。
阿雪搓着手,接过她递来的手炉,转身就将手炉送去给楚翎:“你请客?”
“我邀的约,
', ' ')('自然是我请。”
楚翎没接过手,向她摇摇头,把她推了过去。
她又到墨兰身边坐下,抱着手炉:“啧,做木匠还挺挣钱?”
“唉,世道艰难啊,也就这点手艺能活了。”她向书生处努努嘴:“那人帐算得一塌糊涂,还非喜欢算,书店又入不敷出,也随他,只能靠我做做工艺了。”
“师兄,去吗?”
楚翎拿起两本书,到柜台结账:“去,入冬了,朋友聚聚也好。”
书生算盘打得劈啪作响,接过银钱,嘴里不服:“哪里入不敷出,这月还是赚了几钱的。”
“行,宝贝厉害。”
书生手一顿,抬起头瞟了楚翎一眼,脸涨得通红:“你你、胡说什么!”
“是我嘴欠。”墨兰放下手炉,站起身活动筋骨:“要到晚饭时间了,不如现在就去。”
几人点点头,收拾一下便出了门,两人撑一把伞走在路上,天色已经黑下来,路边店铺的红灯笼也点了起来。
两把伞,四个人,男子撑着伞,女子转头聊着天,灯笼的暖光勾勒着他们的身影,在积雪上打上一层橘色。
冬日静好。
墨兰和阿雪隔得近,拍拍她的肩:“你平日里叫他什么?”
阿雪想了想:“师兄啊。”
“没有爱称?”
阿雪露出一个“你不懂”的眼神:“我济世阁这么多人,这么多师兄,我可都是直接称姓的,唯有他,我只叫师兄,他做什么都是我师兄。”
墨兰挑挑眉:“酸死了。那他叫你什么?”
阿雪差点说出口,到了舌尖又吞了回去:“那你先说书生叫你什么。”
墨兰舔舔嘴,话也是憋了回去,两人相视一眼,似乎明白了背后的称呼有多羞人,默契地跳过这个话题。
四个人,两把伞,书生和楚翎都不是话多的,各自撑着伞不加入这话题,只是听到身旁的人在和另一人斗嘴时,会勾出一个笑。
槐城其实也挺繁华,来往的商客多,酒楼也大,建了五层,四人一起到了三层的雅间落座,已然天黑,从窗往外看,星星点点地闪着灯笼的暖光。
几人喝了几杯清酒,菜便陆续上来了,便开始吃着菜,聊着以前。
还是阿雪和墨兰在说话,楚翎默不作声,偶尔给阿雪夹几块红烧肉,书生则是边吃边听,他也好奇。
“我小时候,皮得不行,捉鸡撵狗,惹人嫌,也就手工活还可以。”
阿雪瞟了旁边一眼,有些骄傲:“我小时候还是比较乖的,又聪明又厉害。”
楚翎抿出一个笑:“乖,乖得引着一帮孩子打架。”
墨兰夸张地张开嘴:“哦?”
“我、我那是为了我师兄才打的,谁打赢了师兄就是谁的。”
书生放下筷子,看着墨兰:“你都没为我打一次架。”
楚翎也转头看着阿雪,眼眉弯弯,笑着不说话。
阿雪赶紧给他夹了块豆腐:“当然是师兄自己决定是谁的,我那会儿还小,什么都不懂。”
墨兰给书生夹了几粒花生表示安慰。
“还没问过,你们怎么从宫中出来的?”阿雪赶紧转了话题。
“火炮图被你拿出去了,宫里乱了好久,他去他父皇书房里偷了锁的钥匙,我们就出来了。”
“这么简单?”
书生撇撇嘴:“不简单。开了锁,还是被发现了。她身子不好,走不了太快,我们被逼进护城河里,游了好久才上的岸,我都以为要死在河里了。”
墨兰看着他笑了笑:“我说呢,怎么一直在水里缠着我不放,原来是想和我一起死。”
“吃你的,烦人。”
阿雪也感叹地给墨兰倒了杯酒:“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啊。”
远走天涯的浪人,在同一地方相遇相识,也是一种缘分。他们四人相似,却又不同,但一定会发生的是他们的未来会越来越好。
最后,本来是阿雪和墨兰两人喝得最多,却是楚翎和书生先醉了。
书生抱着墨兰吵着要回家,她只好扶着醉了的人先离开,楚翎则是静静地靠在她肩头,望着酒楼外的灯火不语。
要不是他脸颊酡红,勾着她的手指揉来揉去,她都不信楚翎醉了。
“师兄,回家么?”
“回。我们走这里吧。”他手指向窗外阑珊灯火:“走在那里,就像走在星空里。”
“好啊。”
外面雪已经停了,两人穿好斗篷,楚翎趴在她背上,拿着伞,阿雪托着他,踏上了窗户:“抱好了。”
随后,两人一起跳入万家灯火中。
还走在街上的墨兰转头看去,只见阿雪带着楚翎穿梭在楼顶,踏起片片飞雪,她摇摇头:“啧,还说我,你更骚包。”
这样的疾驰,让楚翎想到了当初她背着他逃离军营的时候,也是这般稳妥和快速。
只是当时与现
', ' ')('在的心境大有不同。
没过多久,两人就回到了医馆,楚翎醉酒了也不闹,自己乖乖洗漱好就到被子里躺着了。
两人此时睡意全无,借着酒劲,楚翎开了口。
“其实,当初在调教坊,我梦见过你。”
“嗯?”他很少说出自己的那段往事。
“那时被下了淫蛊,梦见与你在藏书阁颠鸾倒凤,你却一直说我下贱,还说以后都不会再送花给我。”
他抱着阿雪,轻声细语地说着过往:“那时还有点伤心。”
其实不是有点。
“我怎么会说你下贱呢?师兄,那肯定不是我,我只会送你更好看的花。”
“怪我狭隘……还好你来了,不然,我可能也就那样了。”
“我肯定会到的,只是到得晚了些。”她爱怜地啄啄他的嘴角。
“……阿雪,又有些涨奶了。”
“嗯。”
“……多吸一吸,师兄还有奶水……”
这个雪夜本是静谧无声,唯有那点喘息惊了白雪,暖了寒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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