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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偃也不好接话。他心知肚明,赤华所吸的“熏香”,必定是让人故意调配,跟她的饮食一道,产生了强烈的催眠麻醉作用,其居心昭然若揭。

若非她有利剑在手,老禽兽多半得逞了。

还好,这些药物并无长久之效。她的精神已经好多了。

赤华轻轻咳一声,转移了话题。

她指着夏偃抱来的一捆捆枯枝,有点委屈。

“我也拾了柴的,你看够用吗?”

夏偃莞尔,不得不打击一下她,拣出一根她拾的“柴”。

“这个嘛……不瞒你说,要聚木点火,最好是用干枯的树枝。像这么新鲜的枝条,还带着嫩叶,一掐就出水,那是烧不起来的,只会冒烟熏着你。”

赤华吃惊,随即满眼好笑和懊悔。她贵人不辨菽麦,这么简单的道理,怎么竟没想到?

夏偃赶紧又安慰:“不过这些嫩枝或许也有用。晚上可以用来铺床。”

她好奇地观察夏偃的举止:他双手只一拢,不知做了什么动作,瞬间就生起了一团漂亮的火,燃得嗤嗤作响;那半死不活的野雉在他手里迅速解体,在溪水里冲洗一番,就变成了她所认识的“肉”的形状。

他甚至认识一种岩石,从那石块表面上,能刮下少许的盐来。

他把雉肉串在嫩枝上考,冒出带着焦味的轻烟,嗅之令人生津。

烤肉的时候,夏偃没闲着。溪水旁边挖了一堆泥,搓成泥条,捏捏转转,成了泥坯,再丢进火堆里加热。等雉肉烤得焦熟,两只脆硬的陶盘也出炉了。

他全神贯注,双眼注视着那火,火光将他脸庞映红,映出线条分明的侧颜的轮廓。他的双手似乎不怕热,几乎是和那火焰一同起舞。在火苗忽然舔舐过来的一刹那,再从容地移开。

赤华也全神贯注地看他。他的每一个动作,对她来说都新鲜有趣。

夏偃无意一侧头,注意到身边的“全神贯注”,心头一抖,随后不由“嘶”的一声,竟是被火苗燎了手指头。

赤华大惊小怪的“呀”了一声,急急忙忙捉过他的手。

“红了!伤了?”

她从来没被烫伤过,此时杯弓蛇影,心急如焚地下了个结论。

夏偃想笑,想说没事,却不敢动弹。僵着五根手指头,任她翻来覆去的检查。

只想把自己丢进小溪里清醒清醒。明明心灵手巧一个人,怎么偏偏阴沟里翻船,在她面前频频失手呢?

赤华毫无杂念,细细的确认这孩子没事,才松一口气。

夏偃可不自在了。方才的潇洒自如无影无踪,艰难地吐出几个字:“你放开我……肉……要焦了。”

22、第22章...

草头庶民吃东西,左右手齐上阵,蹲在角落里就能解决一顿;然而赤华怎么能如此委屈,夏偃觉得,最起码得有个盘子,有口酒吧?

泥坯边角料,让他揉揉搓搓,做成两个宽口薄肚的杯子。

他用陶盘盛肉,陶杯盛水,腼腆笑着,递到赤华鼻子尖:“没有酒,将就饮水吧。”

赤华怔怔地接过,心头怀疑,他这几年莫不是学了巫术?

她接过热腾腾的食器,由衷叹气:“我就是个废物。”

夏偃慌忙反驳:“不是不是,这些都很简单的,比你们读诗礼什么的容易多了……”

赤华抬眼,问:“你读过书?”

不然怎么知道《诗》、《礼》呢?

夏偃难为情,实话实说:“小时候跟父亲读过一点点,识得字,记得些故事。”

赤华微笑:“那就够了。再多的连篇累牍,都是冗余,不过是王公贵族们消遣光阴的玩意儿罢了。”

夏偃侧首,偷偷抿嘴笑了笑,心头的小人儿劝自己莫要得意忘形:“安慰我呢。”

赤华已经看惯了他偶尔的自言自语,懒得追问。她就是奇怪,他活这么大,还没学会把心事藏藏好,放任它们出来晒太阳?

多危险。

*

她拈起一块雉肉。夏偃特地给她留了肥美的腿肉。她仔细翻了翻,寻了一块可以勉强下口,又不至于满口流油的风水宝地,细白的牙轻轻咬了一下。

夏偃屏住呼吸,等她评价。

她没吭声,小口小口地用力咬,极其认真地吞,神色算不上享受。

夏偃沮丧,轻声问:“比你平日吃的差远了,是不是?”

诸侯之馔,食用六谷,膳用六牲,饮用六清,羞用百二十品,酱有百二十瓮*。羔羊、鱼蟹、蒸饭、脍炙、醢脯、美酒、羹汤,无不精致柔软,正如享用那饮食的人。

人有高低贵贱。平民眼中的无上美味,放在贵族眼里,也是上不得席面,只能拿来喂狗。

赤华从没吃过这么硬的整块肉。用力用得眼泪都出来,终于文文静静地啃完了一根骨,拍拍胸口,长出一口气。

她莞尔一笑:“这才是食物本真之味,对不对?是不是常年吃这种东西,身体就能像你这样硬朗?”

她意犹未尽似的,抓起第二根雉腿,试着用犬牙撕。

夏偃则拣出剩下的边角料,尽量小口小口,吃得津津有味。

但他的心思并没放在吃食上。吃了几口,他忽然没头没尾地说:“可我就是不明白。徐国人何时知道你是假冒的公子瑶?你们荆国的太医,为什么会跑到徐国去告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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