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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邦来朝是彰显国威的大事,正好也能冲淡国丧带来的郁气,曹cao这辈子都没想到自己也能cao持上这种事情,好在赵易本人也没有,照本宣科弄了个晋不晋,汉不汉的宫宴,倒也没人怀疑什么,说实话,整个晋宫经历过姬岂当年即位时万邦来朝场面的官员实在也没几个,经历过的也差不多都忘记当年是什么样的了。
对于新君来说,这样一场大宴彰显的不止是国威,更是君威,但姬越除了基本该有的郑重,心里并不耐烦这个。
所谓臣属国,都是被打服,打怕了的小国,就像喂熟的狗,对人可以恩威并施,对狗能有什么威风?她今天就算拔剑杀几个使臣,也只会换来一声声惶恐请罪。
姬越坐在上首,不太注意那些穿着各种奇怪服饰的使臣,这些使臣在各自的小国里都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了,有的小国直接就派遣王子王女出使,但经历了一路太平治世的洗礼,来到煌煌天威的晋宫,见到衣着光鲜的晋人,都有些自惭形秽。
这些使臣之中最引人注目的是一对羌族兄妹,来自羌人建立的小国义渠,一身鲜艳羌绣衣裳彰显了王子王女的身份,容貌和晋人近似,只是肌肤略黑,但都十分出挑,尤其是义渠公主,一双美目如顾如盼,止不住地在那位尊贵的少年晋皇身上流连,带着不同于晋人女子的热烈情意。
酒过三巡,歌舞退场,就到了各国献礼之时,就在这时,义渠王子忽然起身对着姬越彬彬一礼,用娴熟的晋语说道:“您是日月与星辰之主,远古的凤凰血脉在您身上流淌,草原所有的部族都钦慕您的威名,我们愿意奉您为神明,请允许我们献上草原最美的珍珠公主,愿她得您欢心,点缀在您的冠冕上。”
姬越看了一眼义渠王子,目光又落在满脸红晕的公主身上,眉头微微拧起。
预见的眼
历来万邦来朝,进献美人是惯例,但基本上没有如此直白的,比如东瀛国的使臣身后捧着国礼的美人,人和物一样是贡品,但历来倒也没有送番邦送公主入晋的,这么一想,郑重对待倒也符合情理。
收一批普通美人入宫没什么,但番邦公主至少也要有个名位,姬越只道:“父丧未过,中宫无后,不宜纳妃。”
义渠王子犹豫了一下,说道:“公主久慕上国繁华,如果我们不要名位……”
姬越等了一下,没等到后半句话,想了想,开口说道:“羌人擅养马,常与晋商交易,但私商往来盈利,反而不美,朕近来有意雇佣羌人养马,此事需要有羌人官员在王城调度,如果公主喜欢晋国,不如任个官职,多留几年。”
这算是一个非常折中,也不伤及羌人面子的说法了,这也是因为羌族世代与晋人为邻,长期供应军马货源,算是友好属国中的第一等,换成东瀛高丽,就没这么客气了。
义渠王子大喜过望。
自古联姻之事,谁嫁女儿谁吃亏,义渠虽然是小国,却也从来没有发生过千里迢迢上门送公主的憋屈事,可去年雨水不丰,草场凋敝,晋商都是一帮吝啬的吸血虫,马不肥壮就往死了压价,义渠一个小国哪里撑得住,上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还是义渠王把王宫宝物凑了凑,又将心爱的宝马上贡给了上国,才换来一冬粮草,如今没什么可卖的了,才想卖女儿。
不是义渠王不疼爱公主,他就这么一个女儿,可草原小国的生存环境就是如此,一旦积弱,就会有强大的部族来抢掠甚至灭国,羌人从夏商之时就在草原上繁衍生息,靠的就是生存的智慧。
义渠撑了一整个冬天,但今年仍旧不景气,草场上随处可见瘦骨嶙峋的羌马,不用等到晋商来,羌人们也知道今年必定有更多的人熬不下去。
珍珠公主知道这次背负着重任,辞别了心爱的情郎,放下公主的尊严,一路上和有经验的妇人学习如何取悦男人,努力让自己的一举一动都显出与众不同的魅力,草原上的荆棘花拔掉了自己身上全部的刺,把自己打磨成只能用来装饰的珍珠。
峰回路转,上国的少年帝王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她,却给了羌人一个希望。
姬越点到为止,她不是不会施恩,只是大多数时候没有必要,也就是这样双方都得利的事情,她才会积极一点。
过了义渠的小插曲,剩下的献礼就大差不离了,其余小国没有义渠的窘迫,送的都是比较珍贵的国礼,献礼的美人按照惯例也都是要一并算成礼物的,这个姬越没有多做计较,全部收下,她也会欣赏美人,但怎么看都觉得那些尚未长成的少女没什么看头,媚娘那样……应该是丽夫人,丽夫人那样明艳如牡丹花的成熟美人,才比较符合她的审美。
东瀛使臣献礼在偏后面一点,毕竟也算是小国里比较有脸面的了,姬越原本没怎么注意,直到她瞥了一眼,发现她一直以为是女子的东瀛使臣白皙的脖颈上有十分显眼的喉结。
姬越不由多看了东瀛使臣几眼。
东瀛使臣如坐针毡,他在国中时是王宫常客,但无论是东瀛王,还是那几个渐渐成年,已经开始流露出虎狼之姿的王子们,没有一个比大晋的
', ' ')('少年皇帝有威慑力,只是被这样看着,他就从脊背上升起一股寒意,本能不敢与这天底下最尊贵的人对视。
姬越收回了视线,直视一个人是很无礼的行为,但上位者俯视下位者是常事,也就谈不上礼节与否。
东瀛献上的礼物一共三十六件,每一件都由穿着东瀛服饰的美人手捧呈上,高丽使臣的脸色不大好看了,这样的排场怕是要把他们给比下去了。
高丽国的礼物是特产高丽参,共一百五十根,全都是精挑细选,另外还有两个高丽美人,只看数量及不上东瀛美人,但长相却出挑多了,显然是经过了精细的筛选。
此外高丽使臣没说的一点是,这次送上的高丽美人长相绝色不说,还能歌善舞,最重要的是十分会博男子欢心,先前在高丽王宫的时候,就有两位王子为了争夺其中一个美人而打红了眼,还是高丽国王深谋远虑,决定仿效西施郑旦,又挑了一个十分出众的美人儿,两个人一起送去晋国。
这番暗地里的争斗看在姬越眼里,只觉无趣,莫说她是个女儿身,就算是男人,难道送几个美人就能左右她的决定?未免将人看得太轻了。
这礼在曹cao看来一点都不轻。
曹cao所生的那个年代是个乱世,人命如草芥,朝不保夕,女子十二三岁就要嫁人,嫁了几年也才堪堪长成,他不喜欢干巴巴的小女孩,又经常攻城略地破家灭族,时常能见到一些可怜的美人……犯点错误总是难免的,但这里不一样啊,贵女十八出嫁,贫家十六许人,未嫁的少女已经有了动人的风韵,岂不更好?
可惜这个时代什么都好,就是风气太严,对男人太过苛刻,这些日子他天天对着一个妾,家中的奴子都敢穿着轻薄单衣在他眼前做活,却连一根手指都动不得,不能动,动就是连坐全族。
最后一个献礼的是楼兰国,楼兰地处沙漠,却位于西域诸小国和晋国的要塞处,打下楼兰要花销不小,而且也难维持,武帝朝实行拉拢政策,连消带打,通过楼兰要塞征服了不少西域小国,直到十年前楼兰新王即位,向晋正式称臣,楼兰彻底打开国门。
楼兰派来的是一位王子,坐着都比别人高出一截,身上带着许多金饰,肌肤雪白,浅色的长发随意地披散,却不见长相,面上蒙着一层金纱,只露出一双漂亮的眉眼,姬越其实是有一点期待楼兰美人的,毕竟这很有名气,然而楼兰国派上来献礼的却是两个皮肤深红的西域壮汉,抬着一箱红布覆盖的东西。
莫非楼兰美人在箱子里?这是什么别出心裁的献礼?
蒙着金纱的楼兰王子走到台前,对姬越行了一个颇为奇怪的礼节,然后用轻快的步伐走向箱子,揭开了红布,顺便打开了箱子。
箱子里没有其他东西,楼兰王子捧出一个小小的盒子,再次行了一个深深低头的礼节,用生涩的晋语说道:“献给吾皇。”
盒子由宦官上前接过,检验过后,宦官脸上露出惊疑的神色,却没有耽误,片刻不停送呈至姬越面前。
姬越只看了一眼,就知道宦官为什么惊讶了,因为这奇怪的楼兰王子送上来的竟是一方国王大印。
受晋国影响,基本上周边小国都有王印的概念,楼兰国地处要塞,易守难攻,即便称臣也是所有属国里最重要的一个,如今送上这方王印,却是为了什么?
姬越看向楼兰王子,她先前看过使臣名单,西域小国和沿海诸国不同,取名方式不似晋人,楼兰王子索性用的意译,自称明月。
明月王子深深下拜,口中说出楼兰语,他身边的使臣则替他翻译道:“我王愿意将楼兰献给上国,让楼兰成为上国的楼兰郡,我王会在和贵使交接之后前往曲沃拜见陛下。”
姬越脸上没有露出太多的表情,但她心里是很震惊的,毕竟事情要一步一步做,她原本的计划就是三年内将晋国调整为战时状态,先下楼兰,再取道向西,征服西域诸国,可她还什么都没来得及做,楼兰就献国了?
姬越的停顿让整个夜宴的气氛都凝滞起来了,使臣也有些惶恐地看着地面,就在这时,明月王子忽然抬起头来,看了姬越一眼,又迅速低头,仿佛只是一个不懂礼节的小国蛮人。
但在他那双熔金似的眼眸里,刚才那一眼如峰回路转,柳暗花明,预见中楼兰覆灭,尸山血海的地狱之景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晋皇身后渐渐升起的安定平和的气象。
明月王子想起义渠使臣对这位晋皇的赞美之词,心中低叹一声。
她是日月与星辰之主,她是人间最尊贵的皇,她一怒让所有生灵震颤,白骨堆起她的王座。
她是凤凰的化身,仁慈的君主,她治下的臣民宛如行走在神的国。
她是光耀的晨星,也是地狱的魔王。
明月王子
楼兰献国出乎很多人的意料,但从长远角度来看,未必不是一步好棋。
楼兰王室争斗一向血腥,如今王位上的新王,也就是明月王子的父亲,就是杀死了两个侄子登上王位,并且向晋称臣保全自身,先皇好脾气不假,但也正
', ' ')('因为如此,朝堂上的事情很多都不归他做决定,这些年楼兰国其实也算名存实亡,这时献国,虽然不至于像齐国那样封个君位,但至少能保住荣华富贵。
其实一些西域小国何尝不想献国,但谁也没有楼兰国这样居于重要关塞的地理位置,也没有楼兰沙漠绿洲的富饶环境,沙土地里长不出粮食,靠追逐水源生存,有的小国方圆都不到百里,王后都要亲自纺纱织布,晋使被尊称为天使,意为天子使者,每逢天使驾到,这些小国无不欢欣鼓舞,恨不得举国来投。
在这一点上,先皇和士族是站在同一阵线上的,谁都不愿意收下这些穷得要命,年年饿死人的破落小国,互通有无也就够了,真的占下来了,是能迁移晋人去那鸟不生蛋的地方开荒,还是能把这些小国愚民迁进中原?就是雄心勃勃的武帝,也不过把西域当成一条商道而已。
姬越的目光却透过浩瀚的沙漠,窥见了大片大片富饶的国土。
夜宴过后,姬越留下了楼兰使臣,明月王子似乎也明白语言不通的自己只是个陪客,安静地立在一旁。
姬越问了使臣一些问题,大部分是关于楼兰如今大致的情况,也有小部分是关于楼兰王室的,也是从使臣这里,姬越才知道原来这个明月王子是楼兰王已逝的爱妃所生,按照晋国的概念,算是庶长子,然而如果不是楼兰献国的话,楼兰王是属意明月王子继承王位的。
据说在明月王子出生的那个晚上,明月东升,群星坠落,楼兰国的占星官预测,这是一位要肩负起楼兰命运的王子,他与 有人登高一呼
晋没有纸,书籍这种东西,士族多以竹简承载,竹简沉重,也难搬动,因此很多士族都是不轻易迁移的。
此外更奢侈一些的还有书帛,是以珍贵的丝帛织造而成,只在上品士族之间用作正式书信之用,就连姬越这样坐拥天下的皇帝,都不习惯用书帛,而官员的上书被统称为奏牍,是以切割成特定大小的薄木片写就书文,如果写错了字,就用刀刮掉一片,有的穷吏舍不得丢弃废奏牍,还会直接磨掉一层,直到用不了为止。
这也是刀笔吏的来源。
曹cao是见过纸张的,知道这东西看似很小,但用得好了,甚至能够动摇家国社稷,书帛贵,竹简重,而纸张造价便宜,工序粗糙,轻轻薄薄一张纸,却可记载一卷厚重竹简的内容,很多士族千百年来的传承,落在纸上不过几箱,这也正是纸张没能在汉朝大兴起来的原因。
但从来到这里开始,曹cao就知道,坐在皇位上的这个小皇帝和他以往听过见过的皇帝都不同,也许纸张到了他的手里,能发挥出真正的作用。
曹cao倒是没想过被动摇根基的士族会怎么看他,这件事做得好了,小皇帝吃肉他喝汤,别说动摇士族根基,逼急了他连挖坟掘墓的事都干得出来。
虽然他没有真的干过,当时是有一个初步的设想,被手底下的谋臣严厉驳斥之后就没干,老老实实屯军种田去了,然而消息走漏了,后来还被写进了檄文里,背了好大一口黑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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