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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个难得的忠烈之人。
姬越对于须弥的死没什么想法,命人收敛尸身厚葬,至于那三名乌孙王子,她准备等乌孙国的事情定了之后,仍旧送还给乌孙国王,她并不觉得几个王子能搞出多大的乱子,所谓放虎归山是基于各种条件之上的,人力足够强大的情况下,难道还会怕区区几头野兽?
姬越的旨意传至西域前线,乌孙国的请降被接受,自王城卫队到边城军全部放下刀枪,乌孙全境正式并入晋国版图。
邻近西域的几个边郡很快接到了朝廷的政令,接收了一大批乌孙苦工,有的郡比较缺工匠,乌孙青壮就被送去做工匠,有的郡田多人少,就令乌孙人去种地,有的郡不缺人手,干脆就把这些高高壮壮的草原汉子分发到户,不到两三个月的时间,就将这些乌孙胜兵消化得差不多了。
乌孙的胜兵大部分没有上过战场,短短几个月的时间里几乎被连反变故吓破了胆子,极少有闹事的,杀了几个刺头之后更是学乖了,但乌孙战兵却是个问题,战兵经历过惨烈的战事,对晋人十分痛恨,人数也不少,这样的军队没有办法直接编入军中,只能关在俘虏营里,没个几年是不会放出来了。
乌孙之地分为两个部分,极大的一部分在草原,多以部族形式生活,还有一小部分生活在西域,乌孙王城也在西域,所以西域意义上的乌孙国不算大,但实际打起来却困难得多,这部分的国土被单独成郡,姬越遍数人才,最后选定一个名叫孟宪的人。
孟宪其人名声不显,但他的祖父孟巍却声名赫赫,乃是墨家上一代的巨子,与其他学说不同,墨者是一个组织,墨学的重点从来不在学,而在身体力行,墨者组织的领头人被称为巨子,每一代墨家巨子都是墨者心中的在世圣贤,但孟宪却不是个墨者,应该说墨者的家人很少有自愿成为墨者的,那毕竟太苦了。
从姬越的观点出发,墨家的出发点很好,很多主张她也在推行,但一门学说在传承时为了保证纯粹,难免走上极端,墨者不留余财,俸禄均分,分离人欲,将所有墨者都当成圣贤来要求,这也导致了许多墨者半路出家到其他学说,或者干脆放弃,真正纯粹的墨者是极少数了。
孟宪是墨家中的一个奇葩,他本身经历了墨家巨子的言传身教,对墨家主张有一部分支持,但因为无法接受墨者的财富观,硬生生拜了法家的名师,又因为无法接受法家理论而游学江南,吸纳了一些儒家和农家的学说,但不能说是博采百家之长,对于大部分纯粹的一门学说党来说,此子简直就是个杂家。
杂家其实也是百家的一种,杂家先祖是真正的博览百家,对于各家学说有精准的认知,提出百家合一之论,是个真正的大才,但后来杂家无人,渐渐消弭在了历史长河之中,如今杂家这两个字是用来形容那种什么都知道一点皮毛,但做什么都不精的人,孟宪简直是身体力行在诠释这个词。
但姬越给了孟宪一个机会,她登基之后没多久就在无数的官员里找到了这么一个奇葩,出于学说认同,她把人放到江南做了一地县官,出了点成绩之后又拎到河西做了郡守,这两年表现得还不错,姬越觉得孟宪也算是个人才了,这次乌孙郡的事情,姬越就交给了他来管。
孟宪接到调令的时候整个人都傻了,他本是一个后方吃瓜群众,还在跟属官谈论乌孙战事,一眨眼自己就要去乌孙上任了。
杂家心里苦。
无罪之罪
自建四年仍然是个丰年, 秋收时的粟米香气从田野弥漫至城镇,不少乡民挑着担子进城贩粮,贩完粮后再走上十几二十里路去到官学里, 看望自家的学童。
无论是在什么地方,官学招收学子都是以良籍和平籍为主,士族的儿女反而要托关系才能入学, 而这两种籍贯里最多的就是农家子, 官学一开始没有考虑到上下学的问题,学子每日下课之后要走上很远的路才能回家, 后来被地方上报到朝廷,就有了官学公舍,离家远的学子居住在公舍里,父母亲朋来了也有地方可以歇息。
吴郡的官学公舍住的大部分都是贫家的学生,对于阿燕来说反而是件好事,穷苦人家多老实, 不太会欺负人,吴郡没有单独给女学生划分住处, 她原先是和几个同学住在一间公舍里,现在只剩她一个, 住处比以前宽敞, 但越发显得孤独了。
官学每年冬日会有一次考核, 按成绩分排名,距离冬日也不算长了,阿燕近来像是海绵一样汲取着学堂里的知识,走在路上也不肯把书放下, 回到公舍的时候迎面遇到几个同学, 这些来自乡间的少年脸庞黝黑, 身材矮小,很好辨认,阿燕看了一眼,继续低头朝着自己的住处走去。
有个少年犹豫了一下,想说什么,立刻被边上两个朋友拉住,阿燕一无所觉,几个少年拉拉扯扯远去了。
阿燕走到住处门口,说是住处,其实只是正常公舍后面的一间偏房,她本是打算拿钥匙开门的,却发觉门没有锁,她近来费了许多精神在学习上,对于一些生活上的事情就不甚关心,怀疑是自己去上课时忘记锁门,也没有多想,推门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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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她毫不犹豫转身就跑。
房里站着一个人,她的同桌张硕。
张硕自幼弓马娴熟,鸡鸭鱼肉养出的好身板,比一些普通成年男子个头都要高大,虽然没有想到阿燕连一丝停顿也没有就反应了过来,速度仍然比阿燕要快得多,几步追上去就拽住了阿燕的头发,几下拉扯就把她的衣襟撕开一大片,冷笑着说道:“贱人,你跑啊!让别人都来看看你是哪个女闾跑出来的营娼!”
衣襟被撕扯开,张硕反而减轻了几分力道,阿燕猛然回头,眼里蓄满泪水,怯懦地说道:“张少爷,你都知道了?”
张硕见到这张平时清清冷冷的面容上露出他想要的神情来,不免得意,刚要开口,手上就是一痛,阿燕狠狠咬了他一口,头发一被松开,她敞着衣襟扭头就跑。
张硕一直追在身后,让阿燕的心越来越冷的是,即使她已经跑进了公舍的院子,也见到公舍外没来得及进屋的学生,但这些人无一例外地避开了她的视线,直到她被张硕追上,揪着头发拉扯回了那个小小的偏房。
隔日阿燕仍旧去上了学,她的神情没有太多变化,除了脸上带着几片淤青,士族的少年对着她指指点点,大声调笑,显然是知道了她的出身,也知道了昨天的事情,贫家的学子低着头只顾温书,似乎连看她一眼都会染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有两次,官学的先生显然听见了这些士族少年说的话,却只是简单制止了几句。
她甚至听见张硕和人约好,过几天带她“出去玩”。
阿燕觉得心里面有什么东西碎了。
她的学业,她的目标,她的一切,都宛如镜花水月,碎得干干净净,一丝不存。
两日后,吴郡士族张氏嫡子张硕死在官学公舍一间偏房内,双眼被剜,舌头被割下,下半身鲜血淋漓,被人破门而入时,凶手满脸是血,神情冷寂,随手将菜刀丢在地上。
众人赶来时,张硕其实还活着,他是被阿燕伺候时猛然袭击,下半身剧痛时又被小案几砸中后脑,随后他就被一刀一刀砍在身上,彻底没了反抗之力的时候被剜去了眼睛,又被割下了舌头,等到外间守着的人终于察觉不对,几下撞开了房门,他才神智模糊着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吴郡郡守卢成是去年新调来的官员,也是一个儒生,他是张硕的伯父张蕴所收的学生,张蕴本人任会稽郡守,是一位有名的大儒,在江南之地人脉甚广,得知此事时张蕴眼前一黑,他多年无子,一妻一妾都没有生育,张硕是他族谱上的过继子,虽然仍然在吴郡和父母生活,名义上却是他的儿子,结果死了不提,死得还如此不名誉。
但事情传到他这里时,已经在吴郡闹得沸沸扬扬,吴郡郡守卢成虽然第一时间将案情消息封锁,但架不住这时节正是秋收,城中人口流动频繁,官学里的学生又大多知道一些,学生告知父母,父母告知乡邻,乡邻贩粮时又传到城中,几天的时间,就有其他郡县扩散的趋势。
事到此时,张蕴也冷静了下来,给自己盘思路,张硕名义上是他的儿子,这事不管怎么处理,他的名望都会折损,如果想让事情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最好还是从源头着手,也就是那个杀人的女学生。
他已经大致看过了案情,本是一件小事,据他所知,那些进过女闾却还恬不知耻去上学的女子大部分都是存着攀龙附凤的心思,张硕被杀,在他看来是利益磋商时出了问题,张硕担着一个官员虚衔,可以纳一妾,但他在几个月前已经纳了一妾,也就是说这个女学生没了进门的机会,所以怀恨在心,杀人残尸,事情如果这样一分析,张硕被杀至多是死于风流。
张蕴养望多年,最看重的是自己的名声,张硕和他的感情不深,唯一的意义是传宗接代,如今失去了作用,就不需要再花多余的心思,张蕴立刻派心腹家仆前往吴郡,走卢成的路子,让他尽快安排牢里的那个女学生认罪,只要她肯承认杀害张硕是因为感情纠纷而非其他,他承诺保她一条性命。
卢成是个尊师重道的人,接到恩师信函之后不仅放行,还很快命人起草了一份认罪口供,由张蕴的家仆带进牢里劝说案犯。
阿燕看了几眼口供,冷冷地说道:“案犯口供按律要归档上交至廷尉府,再由廷尉府判决罪行,口供上怎么会有判决结果?我只要抵死不认,等到年尾交案,交付皇都时还有一线生机,真认了罪就全完了,劝你不要白费心思。”
张家家仆也没想到一个只学了一年的女学生会知道这么多,但听了这话他反倒笑了出声,威胁道:“你这妮子不晓得事,现在认罪,我家老爷肯放你一条生路,这案子连报都不必报上去,你要是不肯认,这牢里阴暗潮湿,有个什么头疼脑热倒头没了,多正常的事。”
阿燕冷笑着说道:“我要是死在牢里,你家少爷逼奸民女被杀的事情就定死了,你张家也是一门大族,我倒是很奇怪,为什么世上的大士族都是这样藏污纳垢,臭不堪闻!”
家仆恩威并施,却怎么也没办法从阿燕这里打开门道,最后还是郡守府的人来了一趟,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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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日竟是郡守卢成亲自来到牢里劝解阿燕,卢成是个四十来岁颇为斯文的中年人,说话时自带一股官威,不疾不徐,阿燕说得过家仆,却没办法反驳卢成一套一套的言论,索性闭口不言,她在杀人之前就已经不再去想其他,如今能活一日,就是一日。
卢成也无计可施了,真要让他把阿燕弄死在牢里,倒也不是做不来,但现在的牢狱和以前不同,每年死在牢里的案犯有一个专门的渠道,一定要上报给廷尉府,朝廷还会派遣专门的天使来复查案件,除非他能在天使到来之前把一切都做得滴水不漏,且不说如今事情传成这样,能不能做得到,就是能,欺瞒朝廷这样大的干系,他又不是张硕亲爹,何必冒着掉脑袋的风险做这事。
张蕴毕竟不是吴郡的郡守,手再长也管不到这里,何况张家在两次士族清洗时损失惨重,也拿不出能让卢成甘愿冒死的利益了。
这起案件最终到姬越案头的原因却不是卢成把事情报了上来,而是她最近就在观察江南官学的情况,不巧的是吴郡官学作为一个女学生最少,学风最差的学堂,是姬越的重点关注对象,在发觉那个唯一的女学生不见了之后,姬越回溯金台,把血腥的案发现场看了个十成十。
随后阿燕入狱,张家来人,卢成探监,全都落进了姬越的眼睛里。
这起案件在晋律上有明确的规定,完美符合晋律奸罪 抄家
但凡大案判决, 总会有个秋后行刑,是因春夏乃万物生长之时,不应人为害命,招惹天厌, 秋冬是肃杀时节, 适宜杀人, 通常春夏的案子审理判决之后也要拖到秋冬, 秋冬的案子拖到来年,都是很正常的。
张蕴却不想再等下去了, 以他的人脉关系,想弄死一个身在牢里的案犯, 只需要上下疏通关系, 首当其冲的是他的学生卢成,卢成这个人不见兔子不撒鹰, 但他也有法子, 辗转找到廉务司的多年好友, 好友通过上下联系,得了一份卢成的把柄, 远送至会稽,张蕴心里就有底了。
官员之间的交流少有急赤白脸上来就一通嚷嚷我有你把柄,张蕴是个文化人, 当然也不会这么做, 他组织了一个文会, 会稽和吴郡相隔不远, 两地文人也是时常交流的, 借由文会, 张蕴把卢成的侄儿卢应叫到内间, 给他看了夜明珠……给他看了一份书函,如此这般暗示几下,年轻人懂了,急急忙忙回到吴郡去找自家老叔。
卢成是个尊师重道的人,得知事情之后,暗骂一声老狐狸,先托了同僚查了查他这个事到底是怎么传进张蕴耳朵里的,查到廉务司时不敢查了,官员对于这个新兴衙门的恐惧心理是绕不开的,姬越在设立廉务司时倒是没想到这一层,卢成干脆也不挣扎了,叫来自家亲信幕僚,问怎么处理这个事比较妥善。
幕僚也是个文化人,没能入选官员,暂时在卢成这里吃饭,一听就知道坏事了,卢成把他也给害进去了,万一事发,他跑不脱,这显然是卢成的一箭双雕计,既问了计,又把这个有点头脑的幕僚彻底绑在自己的船上,来日幕僚就算起势了,他也握着个把柄。
幕僚想通关节,思索片刻,对卢成道:“上官这是遭了张家的算计,张家人急于压下此事,既有把柄在张家处,事一定要做,问题在于如何做,才能使利益最大化。”
幕僚也知这事张家掺和不多,主要应当是张蕴那边,但当着卢成的面不能提张蕴两个字,这是尊师,便模糊地用张家人来代替。
卢成捋了捋胡子,微微颔首。
幕僚便道:“牢中身死,无论意外疾病,朝廷都会派人来复查案件,所以这件事情的重点就在于,谁来复查此事,若是个没情面可讲的法生,那万事皆休,但要是个儒生,天下儒子出一家,从家传,师承,友人处,总能找到切入口,到时候卖上些许人情,这事要让张家来办,上官可安坐矣。”
卢成面露赞赏之色,官员听到朝廷复查四个字魂都要飞了,这位幕僚却能冷静思考,提出对策,真不枉算计这一场。
道理就是这么个道理,说开了也就没什么玄机了,卢成暂时还没动手,给张蕴去了一封信,信里仍然恭敬,仿佛处处都在为恩师着想,张蕴看完内容却是沉思许久,最终还是决定舍一舍老脸,托一托关系,在同僚面前服个软不丢人,这个事情真按逼奸民女来处理才是丢人到家了。
张蕴到处托关系时,姬越也没闲着,她近来有不少朝政要忙,打下乌孙的大小事宜是一项,经由吴郡一事,她发觉晋国郡县内看似一片清平,实际上细究起来都是人情关系网,像墨者那样的组织也就罢了,墨者有其本身的局限性,哪怕认知出了问题,也很难产生太大危害,尤其是上代巨子死后,墨者内部纷争,近二十年都没有巨子的传闻。
与儒学二分朝堂的法家虽然也有家学师承,但法家讲究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别说卢成张蕴这样的塑料师生,哪怕亲爹犯法,法家也照抓不误,这一点上,姬越是很喜欢法家的。
儒生则不然,作为一门源远流长的学说,儒家讲究父子相隐,亲亲相隐,认为法理
', ' ')('之外也当容情,按照儒家的主张,张硕犯罪,张家替他隐瞒,张家是不应坐罪的,同理可得,张蕴犯法,卢成也应当为其遮掩,再同理可得,张蕴托的关系犯法,关系本人的学生弟子也应当为他遮掩,否则就会被其他儒生非议,这就是儒家的一张关系网。
所以最近姬越也比较注意其他郡县的儒生官员,这也是一项要忙的事情。
张蕴这边托关系成功的时候,姬越有了动作,派遣秦杉带二百凤翎卫连夜赶赴江南,这是来得及的,因为张蕴要托的关系也在国都曲沃,官员传信无法使用更快捷的通讯台,还是快马来往,等到张蕴收到消息,他还要传讯给卢成,卢成才会动手杀人,而凤翎卫是直接去吴郡,少了中间商赚差价。
其实坐视卢成弄死阿燕会更出师有名一些,但姬越对阿燕本人颇为感兴趣,搭一条性命也是浪费,反正她杀人不用理由。
吴郡那边的事情还在路上,姬越先行命廷尉府抓捕了几名张蕴的关系网,最大的那条鱼是韩和的直属属官,廉务司江南监周运,监是官名,周运本人实际上和张蕴没什么关系,但他的一名友人和张蕴的一名友人交好,层层关系托上来时,又发现了这一层关系,于是两下里关系来往更深了,周运其实真没得利,只是欠了友人的人情,人情债难还,这次正好还了。
对于张蕴来说天快要塌下来的头等大事,对周运来说只是一句话的小事,所以周运应得很快,相应的,脑袋也丢得也很快。
渎职一般而言最严重也就是辞官,但周运先前记过一次大过,他先是暗娼常客,后续又查出好几件类似的渎职案,这几起案子可不是还人情了,而是实打实的真金白银交易,由此又挖出几件冤案来,以廷尉府的那个判刑标准,冤案是真的冤得要死了。
人命在前,姬越对周运的判决很是宽容,仅仅判了他四刑兼并,被查出来的经手冤案有十几件之多,但因为腰斩通常和砍头无法兼容,五马分尸也无法和绞刑合并,为了让他得到最大的同理体验,白起跨时代地提出了罪刑兼并论,简单一点解释,就是同时段对同一个人进行宫刑绞刑,死后再腰斩,然后分尸。
姬越颇有些遗憾,要是周运长了两个头就好了,可以多上一点刑罚。
好在张蕴和卢成已经在赶来行刑的路上了。
秦杉作为继魏雍之后的凤翎卫中郎将,不仅是曲沃的新贵武将,也是士族的噩梦,秦杉经手的灭门大案有十几起那么多,近年已经不怎么出京了,如今一路南下,所到之处官官自危,威势比起当年魏雍还盛。
卢成不见兔子不撒鹰,没等到恩师的信,他也不敢杀人,如此等了一月有余,他等来了凤翎卫上门送温暖。
秦杉赶到吴郡的那天,正赶上地方县级官员来郡城就劝学令开大会,大会中途,外面差役战战兢兢冒个头进来,说有人找郡守,卢成正在开会,闻言很是不悦,但差役咽了咽口水,还没把话说完,秦杉就一脚把半开的门飞踹开来,带着凤翎卫进宅。
吴郡是江南大郡,下辖十五个县,底下光是县令就坐满了,身后站着的县丞县尉捕头更是黑压压一片,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卢成被凤翎卫一招擒拿,连个辩解的机会都没有,就被从富有江南特色的雅致园林里拖死狗一样拖了出去。
十五个县令面面相觑,对于地方官员来说,郡守就等于一方天地,是极有威严的,前任郡守没的时候,他们大部分人还没当官,现任郡守却是个很有官威的中年官员,给他们留下了很高的心理印象,如今这么一出,让这些下级官员幼小的心灵遭受了极大的创伤。
卢成被捕,张蕴很快也步上后尘,他被抓时是晚上,人在床榻,丫鬟二八,虽不能睡,但能看看,晚上烛一吹,抱着妻妾就像抱着丫鬟,也是美事,美得他当场就想写一首诗来抒怀,随即大门被人踹开,二门被人撞破,房门被人一脚踹倒,凤翎卫把个老头从床榻上揪着头发拎起来,几下推搡就按在地上。
张蕴再也没有了诗兴。
秦杉一路风尘仆仆,本着凤翎卫不拿官员一针一线的规矩,他坐在张蕴的油梨木床上,吃了两个果子一盘点心,因为怀疑床头的茶盏被张蕴喝过,就没动。
见小丫鬟在内室里瑟瑟发抖,秦杉把床上的外裳翻出来扔给她,让小丫鬟穿了,然后倒头睡了两个时辰。
凤翎卫熟知自家头儿的流程,抓了张蕴,然后抄家,等秦杉醒了,除了他睡觉的内室,外面已经被抄得差不多了,金银玉器古玩书籍分门别类装箱,张蕴被捆在后院花园的一棵歪脖子树下,只穿着一件睡觉时的内衫,冻得面如土色,喊都喊哑了。
秦杉觉得这还得怪张蕴自己,他在内室睡觉,手下兄弟不可能把张蕴放得近了扰他睡梦,可不就得押在花园?并且他来时天还没黑,就急吼吼脱衣裳上床,简直为老不修,要知道被捕之后,除了案犯本人一身衣裳,其他都是赃物证物,谁让他自己不穿。
秦杉洗了一把脸,招呼凤翎卫贴封条。
这个小身板还能杀人
江南风气不是一朝一夕形成的,
', ' ')('有其独特的构成原因,上古时南北隔绝,南地潮湿且多瘴气, 外人去了大多水土不服, 后来天下一统, 南北同归, 南地因为临海,土壤肥沃, 开始富庶起来,渐渐与齐鲁之地的儒学相融合,形成了江南好儒的风气。
儒学是一门很容易入乡随俗的学说,中原强盛, 儒风至中原时就极力鼓吹君臣纲常, 君子礼教,以获得帝王青睐,在南地时又换了一副嘴脸,因南地女子大多家中富庶,又擅织造,地位几乎等同男子, 儒学未兴之前,遍地都是悍妇妒妻, 儒学就断章取义,以孔圣之言标榜男女尊卑, 使得女子地位卑下,用以稳固自身学说地位。
根子不正也导致南地的儒学容易教出一些狂生, 即认为圣人大过天, 借由圣人之言可以使得自身地位超然, 恃才傲物,姬越烦透了狂生,也压根看不上狂生的那点才华,所以基本上能做官的都是那些至少把自己包装得正常一些的士人。
卢成能以寒门之身坐上郡守位置,和姬越的提拔是分不开的,但因为天高皇帝远,卢成反而认为是自己有本事才当得郡守,丝毫没有为国做官的意识,他在吴郡期间不仅没有达到姬越对他的期望,反而使得吴郡学风败坏,极端儒学兴起,甚至未嫁少女都不被允许走出家门。
姬越开办官学的时候没有注意江南这边,也是后来才发现,卢成名义上招收女学生,却在官学开办之前就给各家士族乃至平民百姓透露风声,吴郡家家户户因为郡守语焉不详,急急忙忙嫁女,使得怨婚遍地,四五十岁娶不上妻子的老光棍都能赶上娶个妙龄少女,但这对卢成却只有好处,因为在任期间人口增长是地方官员的一项政绩。
吴郡少有女学生也是因为这个,因为嫁了人,就牵扯到另外的方面,按照江南的风气,出嫁了就是男方的人,父母尚可以据理力争,丈夫一言不合却会打骂加身,报官也无人搭理,断绝了很多人的念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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