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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cao的牛车来得较晚,但一路都被避让开,但赵家的几个受邀的郎君就没有那个名望了,只能挤在车流里慢慢向前行驶,才到宴会场地不久,看到宴会的规模如此盛大,来往间却都是春衫少年,轩轩郎君,曹cao一边下车,一边不由感叹道:“春色大好,却没有窈窕女郎,韩司徒也实在不通人情了点。”
韩阙面带笑容,心里却得意非常,招呼着曹cao入座。
士族宴饮有繁有简,最简单的无非是品茗论道,作诗弹琴,但韩阙这一场春风宴却繁杂得多,大宴三日,文论乐理,诗赋,画工,武有剑术,马球,骑射,驾御, 枕边郎君
姬越把相亲的事情交给韩阙之后就没再搭理了, 春耕过后不久,她就下了一道政令,废除奴军制度,将所有奴军列入平籍, 立功换良的政策依旧保留。
这主要是因为几次战役奴军都是作为先锋军, 有普遍立功的情况, 最重要的是, 随着时间的推移, 许多原先的士族奴隶都已经通过租种田地缴纳了足够的税款,不用她提,至多三年五载,晋国就不会再有奴隶了, 与其到了那个时候再做人情, 不如做得更彻底一些。要么不做, 要么做到最好,这是姬越的习惯。
圣意一出, 快马入直道传令天下, 山水重叠, 却是通行无阻,有的郡县办事效率较高, 头天接到上令, 隔日就开起大会,有的郡县比较拖延,也拖不过三天, 因为如今那满脑子逢迎的韩和又想出了新招, 令天下官员可实名举报上官, 一旦上官犯禁, 有五过制,一旦犯禁超过五次,则废上官,陛下也就那么同意了。
朝堂这边的官员还好些,有许多都和韩家沾亲带故,不好撕破脸皮,但地方官是真的要骂娘了,韩和这一手出来,几乎人人自危,明面上来看举报上官是要实名的,吃力不讨好,但哪个昏官庸官手底下没压着一两个为民做主的硬骨头?这下可好了,是个官都能举报上官,别看真正敢实名的不多,有一个都能愁得人掉光头发。
思阳郡守刘意就是这么个典型的例子,他是先帝在位时点的郡守,做了十二年地方之长,政绩没做出多少来,但也不坏事,在地方官员里显得比较平庸,加上思阳郡紧邻几个上郡,自身却是个不大不小的普通中郡,姬越也就很少注意到,这么一个在曲沃官员看来小得不能再小的中郡长官,却是思阳郡一手遮天的存在。
然后他就被手底下的典书官何钦给举报了四次,次次成功,韩和受天子看重,正是如日中天之时,他在曲沃留下的人脉屁都不敢放一个,实名举报的官员有一年的留存期,在这一年间,无论他是吃饭噎死,走在路上被牛撞死,还是自家想不开悬梁了,都和刘意扯不开关系,真出了事,刘意至少也是个撸官回家吃自己,韩和这个人别的不行,但在洞悉世事,琢磨他人阴谋诡计上头极有天赋。
最坑的是,典书官严格意义上不属于地方编制,真要论起来,典书官是负责管理各郡典籍,兼带整理郡县志,每年春日遴选一批地方上的大事要案之类上达太史府,也有监察地方的职能,但如今这个职能已经如同虚设,主要还是起管理典籍和整理郡志的作用了。
刘意又无权把何钦开除官籍,也没办法把人给弄死,四次被举报成功,现如今他才是弱势的那个,知道何钦成天盯着这边,他即便再是习惯了怠慢上意,也不由得勤快几分,但这一回饶是他做足了准备,也不由得对着上令倒吸一口凉气。
废除奴制!
其他郡县倒还罢了,他也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知道许多郡县都被清洗了几次,连士族都空了,奴隶大部分都在良籍百姓的田地里被雇佣耕种,这种给个自由身并不影响什么,但他的治下士族保存完整,大部分士族还保留着使用奴隶的习惯,除了奴隶的亲眷家人在前线立了功勋赎买籍贯,这种不得不放人之外,哪有士族愿意把家里用了十几辈子的奴隶放出去啊!就是私有变成雇佣,也是在士族身上割肉!
刘意有些头疼,他也知道外头的士族哪有敢计较这个的,别说割肉了,天子令下,割士族的头都不稀奇,但他是儒生,在思阳郡盘桓多年,总有情分在,当时几次士族清洗,他都给压下了,加上思阳郡的士族比起那些穷凶极恶的士族也有区别,百姓不晓事,给些好处也帮忙遮掩,到最后没有伤筋动骨,如今对比同僚的意气风发,刘意才发觉他是给自己挖了坑。
外头是天子令出如山,里头是士族横行无忌,加上还有一个何钦虎视眈眈,刘意简直里外不是人,但他也很快狠下了心,比起自己的仕途,几个有交情的士族算得了什么?这事不光要办,还要办得漂亮。
思阳郡的士族很快就得知了消息,几家欢喜几家愁,欢喜的是自然是素有德行,也没把奴子不当人的几家士族,他们从很早的时候就给家里的奴子发放月钱了,如今要改换平民籍贯,再加些钱当做雇佣就是了,并不影响什么,但那些不把奴子当成人,甚至背地里还让奴子见了许多阴私的士族就头疼了,有心想赶着时间差弄死一批,但郡守这一次动作极快,一天不到就张开告示,挨家挨户上门敲
', ' ')('打,刘意是个老官了,从前不吱声只是懒得管,一旦下定决心,他的本事也是有的。
十几日下来,思阳郡的奴制废除得十分漂亮,这里的漂亮是指没闹出几件杀奴的案子来,属于正常过渡,刘意又为这些奴子安排了差事营生,十几天忙下来,竟然破天荒有了些许为官的满足感。
就是一直盯着刘意的何钦也有些惊讶,其实他连举报函都已经提早写了,只是没发罢了。
思阳郡作为士族保存较为完整的郡,一个郡里倒有四家收到了韩司徒的夏日宴请帖,如今四月过半,思阳郡路途较远,正到了几家出发赴宴的时候。
韩阙在遴选参宴人选的时候并没有对士族有太多偏好,但很多事情确实是不公平的,士族子弟多半从小接受良好的教育,哪怕是头猪都会跳舞,姬越的劝学令下达却没有多久,原本没有士族身份的普通学子就很难出人才,韩阙的要求也比较苛刻,实在优异的普通学子都已经出栏为官了。
韩司徒的春风宴规模实在盛大,加上他还要接连举办夏日宴,这就不怪很多聪明人都猜出了原委,如果只是给女儿选婿,按照春风宴那个标准,早都该选上了,不必再办一场,天子尚俭,韩司徒既然有办宴的底气,就必然有依仗,联想到陛下今年过了十月就满十九岁了,有心人就已经想透了。
以往宫中选妃,也就是这个架势了。
很多在受邀之列的年轻郎君们都悉心准备起来了,春风宴上已经被邀请过一轮的更是不甘心,因为不是所有人都愿意娶韩司徒的女儿,这关系到家族的倾向,本人的志向之类,但他们未必不想陪王伴驾啊!陛下青春正好,手握天下大权,如果一朝选在君王侧,不往大了说,至少也能保家族一世荣华。
春风宴还有人借故不来,夏日宴却是无一人不来,毕竟宫中选妃蓄意落选是要牵连全族的,夏日宴虽是个宴会,但如果真的是天子选妃,恐怕有一人不来,或是宴上未尽全力被人发觉,就是个带累一族的大罪。
也因此,有那疾病在身的,也不得不打起精神乘坐马车,摇摇晃晃一路过来赴宴,五月多雨,此人的马车走走停停,堪堪在夏日宴三天前赶到了城外翠柳山庄,也是韩阙这一次举办夏日宴的地点。
一下马车,就有昔日游学时认识的友人蜂拥而来,都是面容带笑,殷殷切切,实在是在这些人看来,宴上如有人一举扬名,乃至面见君王,必是此人无疑了。
这名病弱青年名为金澈,是奉山金氏子弟,幼时有神童之称,曾经半月遍读百万巨著,复述时一字不差,被乡人引为奇闻,少年成名,游学天下,遍读百家典籍,通晓天文地理,许多人半途听闻他的名声,都来和他同道而游,无不为其人折服。
但在金澈十八岁时,族中剧变,整个奉山金氏被清洗过半,金澈只能放弃游学,回乡整顿家业,到如今二十有三了,再也没传出名声来。
如果只是韩阙邀请他赴宴,金澈是决计不来的,这几年他已经不知道拒绝了多少人的邀请,但这一次天威在前,即便金澈已经准备远离朝廷纷争,也不得不走这一趟,不光要走个过场,还不能刻意藏拙,因为他少年时锋芒太露,终究埋下祸根。
金澈咳嗽几声,在家仆的搀扶下和友人一一叙旧,过了不多久,又有韩家的仆从上前来接引。
韩家的客房是一早备下的,熏了安神的香,金澈舟车劳顿,一连睡了两日,到第三日凌晨时起身,忽然发觉不对,他卧榻之侧竟然睡了一个面若桃花的美人。
正在此时,一直守在房内的丫鬟忽然惊叫了一声,跑出去推开了房门,大声叫喊起来。
住在金澈附近的人纷纷被惊醒,金澈也猛然醒过神来,知道自己着了道,有人认为他是宴上大敌,故而大宴未开,就要将他驱逐出场。
此时睡在金澈身边的美人也被惊醒过来,见到自己枕边忽然坐起一个俊美郎君,不由疑心自己是在做梦,发出一声东瀛母语来。
后位的激烈竞争
捉贼拿赃, 捉奸捉双。
金澈虽然头疼欲裂,但还是在这样的局面下冷静起来,他起身离床, 将散乱一地的衣物捡起, 抛给身无寸缕的美人, 自己也合拢内衫, 整理仪容。
虽然这种情况出乎他的意料, 但韩司徒的宴会不论有什么内涵, 明面上也只是个宴会而已,金澈真不觉得男人的清白有什么重要,现在唯一的难处是床榻上的人究竟是什么身份。
金澈越是打量, 心头越沉,这女子面容有些惊慌,却不是闺阁女子的情态,甚至还给人以妩媚风流之感,年岁大约在十八到二十五岁之间,之所以区间浮动如此之大, 是因为她面上带妆,头发散乱,但有不少钗环彩佩落在地上, 他刚刚捡起的衣物只看色彩手感就不是寻常侍婢之流能拥有的,他判断这名女子的身份至少是宦官人家的爱妾宠姬。
实际上金澈猜测得也没错,这名美人本家姓藤原, 名雪子, 是东瀛贵族出身, 当年姬越登基, 藤原雪子和其他三十多名东瀛美人一起被东瀛王室送来作为贺礼,
', ' ')('国礼无法推辞,后来曹cao连立大功,姬越就将这一批美人送与了他,原本她们都很失望,后来发觉这位新主人待姬妾很好,晋国比东瀛富庶不知多少倍,渐渐地安于现状。
藤原雪子因为身份较高,知书识礼,来了没几年就学会了一口流利的晋语,加上从不与人争宠,很得曹cao的喜爱,这一次韩司徒大宴,曹cao就将连同藤原雪子在内的三名宠姬都带了来。
藤原雪子虽然不知道自己为何躺到了别人的床上,却也并不惊慌,因为她深知家主并没有拿她们这些宠姬当成一回事,去年有个美人和家主的一名护卫有私,被发觉时她们都以为那两人要被打死了,但家主毫不在意地把美人赏赐给了那名护卫,后来还提拔这名护卫做了外宅管事,后来陆陆续续又有几个有了异心的美人被家主送走,家主虽然喜爱女色,却并不在意忠贞。
金澈刚刚将衣物穿戴整齐,外间的人就冲进了院子里,不光是附近的几个住客,还有两名原先和他相识的友人,金澈对众人折身一礼,正色说道:“此事别有蹊跷,诸君恐不能评判,我欲请韩司徒见证。”
众人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金澈这句话堵住了嘴,也不好再说什么了,但此情此景实在靡丽,不仅桌案倾倒,被褥凌乱,床榻上还有个衣裳微散,正在整理发鬓的美人,金澈面上还带着熟睡未褪的红晕,看上去并不像清白的。
此时藤原雪子什么都明白了,她低垂下眉眼,露出东瀛美人特有的顺服姿态,她已经习惯了晋国的生活,如果能继续跟随家主,她当然愿意,但如果不能,那么跟着这个俊美郎君也不是坏事。
事情很快传扬开去,也不知是有人刻意传扬,还是这种闺阁阴私比较吸引人。
韩阙压根没想到自己办的宴会还能出这种事,金澈是奉山郡人,从未来过曲沃,和赵家主内宅的美人扯不上半点关系,更何况这一批美人来自东瀛,就和金澈更没有关联了,这样毫无关联的两个人却会在金澈来到山庄后的短短两日里躺到一张床上,还被人当场捉住,很明显是栽赃陷害。
这起案子最大的破绽就是那个守在房间里的丫鬟,但金澈醒来时丫鬟就跑开了,附近的住客又都没有正面见到人影,这次宴会办得盛大,像这样的丫鬟没有一百也有八十,总不能全抓起来审问,虽然金澈又在房间内发现了熏香里掺了迷药,但这也不过辅证了他被人陷害的猜想,对查明真相没什么用处。
反倒是受害人之一的赵家主曹cao表示不是大事,金郎君要是想把美人带回家就给个名分带走,不要的话他也不会放在心上,他这个人是真的豁达,别说还是陷害,就算不是,也算不了什么,他不计较,旁人不会说他当王八,反而要赞扬他宽宏待人,反而和一个小郎君计较后宅女人才丢脸面。
金澈察言观色,便知今天的事情是要私下了了,韩家主很有一番和稀泥的意思,赵家主态度比较大方,但也看得出事先并不知情,这件事以他的地位,是无法继续追查的。
金澈想透关节,面上便也露出一些愧疚感激之色,又对赵家主行礼,只道是他失察连累佳人,希望能以妾室之位将人迎回家中。
曹cao颔首,又问藤原雪子自己的意思,这名东瀛美人眉眼低顺,没有半点不情愿,将曹cao行礼过后,又对着金澈柔柔一礼。
事情此时就算是解决了,至于韩司徒承诺一定抓到幕后黑手之类的话,金澈也知道,听听便罢,如果他一心要追查下去,到最后最多不过抓到一只替罪羔羊,还白白得罪人。
这便是低位之人的无奈了。
金澈叹息一声,却也没有因此颓丧,他本来也不是为了争夺后位而来,走个过场罢了,且咽下这口气。
离开时,金澈微微抬眼瞥了一眼坐在上首的韩阙和曹cao,带着新得的美人,以后辈的姿态低头退去。
韩阙不着痕迹地松了一口气,以他的城府和对族中子弟的了解程度,哪里不知道做这事的是谁?他和曹cao相视一笑,谁也没说什么,单他清楚自己这番是欠了一个大人情。
入夜,韩阙把幼子韩放叫到书房,二十来岁的青年姿容艳丽,神情散漫,对父亲传唤自己毫不意外,反而挑眉一笑,道:“父亲都知道了?”
韩阙抄起砚台就要朝着韩放砸去,韩放却 慈父韩阙
对于夏日宴的结果, 姬越的兴趣不大,她虽然也算是少女年纪,但自小接受储君教育, 眼界和心态不同与常人, 从来都是底下人千挑万选呈到她眼前, 哪有要她纡尊降贵去探看的道理。
比起这个,更重要的是金台能源再一次蓄满, 并且这一次不同以往,她可以一次性抽取三个异灵, 也不知道是就这一次特例,还是往后都如此, 姬越不去想这些事, 打开熟悉的金台, 她准备抽取三名文官, 最好是能够作为边郡官员远派至罗马建设一方的人才, 一直以来都将目光放在武将身上的姬越终于在满桌的捷报中醒过神来,她的武将已经够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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