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拿炼钢厂来说,要是小学文化程度的,那招进去就是临时工,月工资十六块五,工作五年之后可能才会转为学徒工,若是中学文化程度,那进单位就是学徒工,月工资二十块左右,一般三年出师转成正式工。
可如果是高中文化程度,基本上招进单位就是正式工,无论是工资还是粮食定量,甚至其他福利待遇,都比学徒工和临时工好太多。
为了工作,秀春也得争取上高中。
门当户对的道理,秀春再懂不过,陈学功是大学生,走的是技术路线,工资高粮食定量高,家庭文化程度高,秀春必须也要有拿得出手的东西配得上陈学功才行。
转眼又是周末,陈学功心里装着事要跟秀春说,大早上端着从国营饭店买的油条豆腐脑,匆匆往秀春家走。
“哎…哎,等我一步…小陈这是又来找秀春那丫头呐。”住秀春家对门的王大婶气喘吁吁追上来,手里拎了二两猪肉。
又是月初了,工资条到手,零零碎碎票据发到各家各户,就该买粮买肉了,不知道他春儿有没有去买,没买正好,他两能一块,只有他两,也好跟她好好说。
陈学功跟王大婶打了招呼之后,脚步加快,油条豆腐脑凉了味道就会大打折扣。
“小陈啊,你咋一到周末就过来,你对象呐?不带对象去玩玩呐?”王大婶又撵了上来,扒着陈学功瞎打听。
陈学功心道,他每周末过来,不就是陪对象学习,陪对象吃饭,外加带对象出去玩吗?
心里这么想,嘴上随口对王大婶道,“带了。”
王大婶略可惜,又笃定道,“那你跟你对象处得指定不好,一周都见不上一次面吧…大婶是过来人了,你听大婶一句劝,处不来的对象趁早分了才好,分了之后大婶给你介绍下一个…”
陈学功忍不住蹙了眉,扭头对王大婶道,“我让介绍了吗?”
王大婶呵呵笑,“哎呀,我这不是好心好意么,我家闺女你瞧见过吧,梳着麻花辫,长得水灵灵那个…”
“不必。”陈学功打断了王大婶的自说自话。
秀春破天荒的还没起,昨晚打着手电筒去郊区瞎晃荡了,凌晨才背篓筐回来,到家匆匆洗了手脸,倒头就睡。
“小陈啊,咋又买早饭啦,我炉子上熬了面粥,热了馒头!”钱寡妇心疼粮票。
陈学功笑道,“也就几两粮票的事,上月开始粮食定量恢复到了之前的三十六斤,细粮比例也调整到原来四斤。”
“那也省着点花!”钱寡妇招呼陈学功坐,她进屋去喊秀春起床。
秀春渐大了,当着钱寡妇的面,陈学功也知道自己不好再乱进秀春的房间,老老实实坐在外间等。
没几时,秀春衣衫整洁的出来了,就是眼睛半眯着睁不开,无精打采的跟陈学功打招呼,“苗苗哥,你又来啦。”
臭小孩,什么叫他又来了?!
大早上跑去给她买早饭,结果就得到个又!
反正钱寡妇看不见,陈学功伸手就拧了一把秀春的脸蛋,臭小孩!让人心塞!
秀春嘿嘿笑,飞快的刷牙洗漱,坐下吃饭。
“苗苗哥,今天咱们去哪儿玩?”
打从两人确定处对象开始,似乎也没什么不同,还是跟以前一样,周末一块出去放风,看电影,去百货商店买东西,要不然就是一块排队买粮食。
想到买粮,秀春拍了拍脑瓜子,“完了完了,苗苗哥,我粮食还没去买。”
陈学功朝秀春碗里拨了豆腐脑,“我也没买,现在去也晚了,明天再起早排队吧,吃完饭先去买煤球。”
冬天就快到了,该换无烟煤了。
秀春哦了一声,没意见。
吃完饭,借了架子车,陈学功推着,秀春在他旁边走,已经是深秋了,马路两旁的杨树落了一地的叶,地上铺得厚厚一层。
自古逢秋悲寂寥,不过路上行人脸上却个个洋溢着笑。
为啥?秋季的玉米、大豆、高粱又是丰收!温饱问题一天不解决,谁有瞎闲心去悲伤春秋!
秋收之后,粮食定量恢复了不说,细粮比例城镇居民也由两斤增加到三斤,青砖红砖墙面上随处贴的都是丰收喜报。
秀春脸上挂着笑,扭头四处注意各大商店贴的布告。
“注意注意,本粮油店明日供应的细粮是富强粉,油是大豆油!”
“白砂糖、洗衣粉、肥皂…售完为止!”
“凭鸡蛋票加工作证,可购买十四个!”
“猪肉暂无,再等通知!”
……
“苗苗哥,你这月的鸡蛋票能不能给我使?我想买点鸡蛋给我奶补补身子,她老寒腿又犯了。”
陈学功想也不想便道,“糖票、油票、肉票都拿去。”
“为啥?你不过日子了?”秀春惊讶。
陈学功不是不过日子了,而是他要去外地,一时半会都回不来,票用不完,扔着也过期。
“春儿,我要跟你说个事。”陈学功犹豫了下,还是说了,早晚都得告诉她。
“上月末,科里开会,一致决定派我出去学习。”
秀春愣了下,随即问道,“去哪里呀?要去多久?两个月还是三个月呀。”
陈学功注意了秀春的脸色,见她并无不高兴,多少松了口气,不过又有些隐隐失落,男人啊,啥年代的男人都是贱骨头,就巴望着这时候秀春能撒撒娇,缠着他不让走!
“去南京,去两年。”陈学功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