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手,微微撩起绣榴开百子纹杏红帘帐,往外看去。
这庄子虽不若侯府厚重气派,但也很是整洁舒适,墙面刚粉刷过,窗棂榻几、衾枕帘幔簇然一新,很显然经过精心准备。
能如此费心为她准备的,只能有一人。
郑玉薇唇畔不觉扬起微笑。
阳光透过窗棂子上的绢纱透入,金色的阳光中,有微小的灰尘在飞舞。郑玉薇出神凝视片刻,笑意略敛,她更惦记夫君了。
她玉白纤手收回,转而覆盖在高隆的腹部上,不知道孩儿出生之时,男人能回家了吗?
郑玉薇愣了片刻,便扬声唤人伺候,今日,她还有不少事情要理清楚。
坐在小杌子上做针线活的良辰美景闻声,立即将手里东西往篮子里一扔,立即上前伺候主子起身。
昨天主子累,今早,李嬷嬷不让太多人进里屋,以免扰了郑玉薇安眠,只留了良辰美景守着。
郑玉薇被搀扶起身,梳洗过后,换了一身浅紫色蜀锦常服,头上松松挽了个堕马髻,再斜插一根碧玉簪,便罢了。她身子沉重,不想弄得太复杂。
用罢早膳,她命人传来王虎,先询问京中消息,得知要晚一些才能回转时,郑玉薇便顺道了解这庄子情况一番。
庄子分两个部分,一部分是二房等人居住主宅建筑群,剩下这边,便是郑玉薇此刻所在的地方。
其实这么说,也有些不对,因为明面上,郑玉薇也是“居住”在主宅的。在侯夫人的正院里,守卫依旧严密,蔬菜食材供应不断,仆妇丫鬟出入,俨然与锦绣堂无异。
实际上,秦立远暗度陈仓,将怀孕的小妻子安排到远离主宅之处。这地儿白墙黑瓦,占地不小,却与主宅隔了一座小山丘,男人早已下了严令,两边守卫须严密,以防有人浑水摸鱼,窥得这边的玄机。
郑玉薇闻言点头,粉唇微扬。嗯,这样很好,姜氏无任何可乘之机。
男人除了迫不得已之事外,果然如他所承诺的一样,竭尽所能,让爱妻只需专心养胎,好生下孩子。
带着姜氏离开,进驻庄子,实乃秦立远夫妻不得不做之事。否则不然,届时若京中最糟糕的情况出现了,男人安排妻子避到安全之地,徒留下继母及弟弟一房,这是一件极为让人诟病之事。
要知道,继母也是母,本朝以孝治天下,这是皇朝的根本之一,就算新帝存心偏颇,怕也极不好办。
将姜氏独自送往他处,效果一般无二。
皆因,他留下来的这群府卫,人手实在不足以兵分两路,若是厚此薄彼,万一这过程中,姜氏受了伤,秦立远便立即落入一个更窘迫的境地。要知道,新帝即位,他与一群心腹,正是备受瞩目的时候。
不过,地方是秦立远的,人手也是秦立远的,这些问题,他稍费些心思,便能解决。
郑玉薇点头,让王虎自去忙活,她随即又召了蔡嫂子、刘妈妈二位管事媳妇进来。
庄子守卫不用她操心,但日常事务就不能少了,因此郑玉薇选了这两个最有资历,平日办事最稳妥的内宅管事一同出门,以便打理琐碎事宜。
王虎却并没离开,见郑玉薇有些诧异,他回禀道,侯爷吩咐过,除了锦绣堂原本诸仆,夫人若要见其他人,他不必避讳,需就近守卫。
郑玉薇闻言,心下欣然,便笑着说了句,“辛苦诸位了。”
王虎拱手,然后领着七八个黑衣府卫,安静侍立在大堂两侧。
蔡刘二人进门后,郑玉薇便吩咐,让她们前往主宅处理事务。若碰上要紧事,便回禀过来,若是一般事宜,二人从权处理即可。
至于小山丘这边,李嬷嬷管着便行了。
最后,郑玉薇严肃地告诉二人,她居住在此地之事,万不可泄露半句。
蔡嫂子、刘妈妈在侯府当管事媳妇多年,自是心知肚明,两人齐声应是。
郑玉薇挥手,示意两人退下。
其实,便是泄露了也无妨碍,这边被府卫护得严严实实,姜氏无可奈何。只不过,这除了避免烦心事外,这也是两仆妇该做的。
二人都是积年管事了,郑玉薇对她们的嘴巴倒能放心。
将事情简单处理一遍后,就差不多了,王虎见状,便领着府卫告退。
郑玉薇喝了半盏茶,刚站起身,在丫鬟的搀扶下走了两圈,不想,主宅那边便马上有消息传了过来。
原来,竟是周文倩怀孕了。
蔡嫂子二人刚赶到主宅,二房那边便打发人来说,周姨娘身体不适。
这等小事,刘妈妈直接让大夫过去诊脉。只是不想,这么一诊,居然诊出一个月身孕出来了。
于是,刘妈妈便让府卫把消息递过去了。
郑玉薇主仆口瞪目呆,这周文倩进门不过半月,居然怀了一个月身子。
这,这不就是婚前苟且吗?周文倩够厉害的,居然连大半月的时间都等不及,就与秦立轩滚了床单,还滚出一个孩子来。
“那二夫人她……”美景话语迟疑,一脸惊诧。
要是张秋词这胎是女,而周文倩反生下男孩,平白无故多了个庶长子,那该如何是好。
郑玉薇这些陪房,算是深知二房之事了,估计亦秦立轩为人,他绝对不会同意让周文倩打掉孩子的。
几人是勋贵大宅的家生子,深知庶长子的要害之处,要是周文倩生了长子,二房形势怕是要不好。
“你们把心放回肚子里去吧,”郑玉薇摇头失笑,睨了几人一眼,道:“不要小看你家二夫人。”
她一点不觉得,以张秋词心智,会让周文倩生下一个心腹大患庶长子,哪怕是生了,怕也长不大。
郑玉薇只是惊异此事罢了,倒是一点不替张秋词担心,她反而希望周文倩这胎是个女儿,毕竟,生母虽百般不好,但纯挚孩子到底无辜。
她吁了一口气,二房关系错综复杂,自己从没打算插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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