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苍葭便眼见着皇后慢吞吞着,说出今天最言不由衷地话:“这样很好。”
苍葭自认是个很体贴的人,她一面细致地给皇后布菜,一面挡着皇后的视线,以免她打扰天子和许忘忧之间正升腾着的暧昧。
这一顿饭,皇后吃的食不知味,皇上却吃的食髓知味。苍葭筹谋在前,整个人施施然。许忘忧且惊且喜,一片惶惶然。
约戌时,皇上用过饭,心猿意马地对皇后道:“朝中还有战事要议,朕就不陪皇后了。”
可怜皇后一顿饭吃的惊心动魄,如今听说皇上要走,竟一反常态的大松口气,连声道:“国事要紧,我们娘俩也再说话私房话。臣妾就不送皇上了。”
俩夫妻各有心思,竟也听不出彼此的敷衍来。
皇上走后皇后的脸色立刻便垮了,却又不好开口训斥,只推说累了。又对苍葭道:“听说如今你府里清净的很,不如便把许氏带回去吧。我这段日子精神头短,怕也顾不上来她。”
苍葭想了想道:“今儿天色也晚了,现在搬回去也兴师动众的,不如明儿媳妇一早过来接她,也叫她睡个好觉,免得累着她对反而对胎儿不好。”
皇后凝眉思量,也觉得就一个晚上她必翻不出什么风浪,便应了。
第17章.父子“是没出世的皇孙重要,还是雍王……
雍王妃出宫的路线与圣上往前朝去的路程是一致的,出未央宫后,苍葭令内侍加快脚程,不出多久便赶上了天子的仪仗。
她自然是要过去请安的,大大方方地拦着天子的轿,又大大方方地向皇帝陛下问安。公公与儿媳之间其实向来说不上几句话,但许是许忘忧那张脸在他心里反复横跳的缘故,皇帝陛下竟对雍王妃出奇的和善。
苍葭也像是知道他那内心深处的不可告人似的,与陛下道:“本来今日是想带着许氏一同回府的,但她身子单弱,恐晚来风凉伤了身体,只好明日再入宫来接她。不然此时就是儿臣与她一起向父皇请安了。”
她恍作不觉的去看天子的脸色,只见他眉间的沉吟与思索更明显了一些。又道:“也唯有父皇这样的明君,夙兴夜寐的为苍生为百姓,才能让儿臣们在父皇的庇佑下安享盛世太平。”
皇帝对她的吹捧没什么反应,看起来有些神不守舍地,只是唔了声,又勉励了她几句便打发她走了。
苍葭十分恭敬地告退,眼底却是深深笑意。
这父子俩倒是一样审美,真真算是嫡亲父子了。
——
夜,宣政殿。
宣政殿中雍王正与李相吵的不可开交,但今日一反常态的,三皇子竟站在了雍王这边主张我朝与南越开战。
皇帝胸中十分烦闷,概因实在不想听他们再争执下去,十分烦躁地挥挥手弹压了双方,冷淡地说了句此事明日再议。
雍王不能心服。他本是八尺男儿,金尊玉贵长大,幼时读我花开时百花杀,也读不破楼兰终不还。
他是中宫唯一在世的嫡子,在他的潜意识里,江山总有一日会是他的。
他因此不能接受不战而降的耻辱。
想到这儿,他又一躬身。
“父皇,若是朝中无将,儿臣自愿领军出战。”
靠。楚襄的祖父,国朝正二品标骑将军在心里骂了句脏话。
什么是朝中无将?你是不把我这老将放在眼里?想起昨日长子的一席话,楚将军再次看向雍王的目光就带了凝重。
因为心中那不为人晓的欲念,陛下现在看这个儿子并不顺眼,淡淡问他:“你是觉得,自己比朝中老将还要稳健了。”
三皇子本来站的略后雍王一步,闻此却先抬起头来,立刻要把圣上这点不喜坐实,朗声道:“父皇明鉴,那南越国也实在欺人太甚,屡次勾结西凉犯我边境,二哥一向勇猛刚直,从前父皇不也赞二哥骑射上佳,日后必有一番作为。西南、西北边陲太平太久了,咱们也隐忍太久了。二哥毕竟是中宫嫡出,若有一嫡皇子领兵边陲,定我军心,定能慰将士慰三军,也好让那些小国明白我朝国威。”
三皇子说的风光霁月,笑起来亦一派潇洒。天子素知这俩兄弟不合,今儿却不知是怎么了,竟一个鼻孔出气,正游移不定,却见楚将军亦出列道:“陛下,国朝的难处老臣晓得,但西南、西北边陲此患甚大,若是次次退让,日后恐生祸端。”
除李相外,剩下的几位阁臣或是想将宝押在雍王身上,或是已被三皇子收买,或是骑墙等着下注两边不站,因此有着两位皇子你一言我一语的,又有楚将军推波助澜,陛下本就不是个强硬的人,由这几人说来说去,虽然心里也觉得儿子与他意见相左不是很爽快,但又真担心那些人打到京里来。一来二去的,竟将出征的事定了个大概。
虽说如此,皇上心里到底不大痛快。
约亥时末,众人议事到夜深,皆散了。
被儿子压了一头的滋味并不那么好受,尤其是等宣政殿空置下来,想起儿子走时那张志得意满的脸,天子父子亲情里总是参杂了许多的防备和算计,于是愈想愈觉得气闷。
他不是个英明的皇帝,也不昏庸。但他能坐上皇帝的宝座其实说到底还是有运气的成分在,他做皇子时就是平庸的,如今做皇帝了,先帝留下的江山外忧内患的,他战战兢兢好多年才有了如今的局面,他的儿子却要来质疑他做皇帝的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