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调养好身体,林晟彦就开始了第二次模拟,他还自虐似的,专门挑热的时候进行答卷,林昭瞧着难受,她能做的也就是好生想一想药膳,等到哥哥考完了,及时补充元气。
“那会不会有人受不住?”刚刚打开房间的一瞬,热气扑面而来,林晟彦的额头都是汗水,青衫都带着湿气,赵昶安想想看要在这样的环境里待上三天,就咋舌不已。
林昭点点头,“每年都有,听说最严重的时候,还有人去了。”她想到了人命,嘴唇抿了抿,小声说道,“所以不少考生们都希望这一日能够下点雨,若是下雨了,就不会热。”
在冰价昂贵的时候,他的屋子都是整个皇宫里最凉快的地方,看着林晟彦居然在闷热的小屋里奋笔疾书,想着普通百姓真是难,赵昶安叹了一口气,一想到了人命,他打了一个寒噤,下意识地求着今年天气不要太热。
林昭看着赵昶安,和初见相比,他胖了一些,以前过于消瘦,身上也有一股沉郁的暮气,自从租赁了房子,他那暮气削减了不少,而且或许很习惯云州的饭食,还长胖了一些。
林昭和赵昶安打交道的次数并不多,不过一些很寻常的小事,就会让他露出兴致勃勃的表情,甚至还带着一些傻气的稚来,这让林昭莞尔,甚至觉得赵昶安比自己还小。
他实在是个很好懂的人,若是气闷了,就不说话,若是说了什么,定是他想要做的事。
甚至林昭也看出来了,这位三皇子心善,汪德全还笑着说过带三皇子去赌场长见识,看斗蟋蟀还好,看到斗鸡,三皇子险些要吐了出来。
还有前些时候替汪德全引流面上的脓痘,三皇子就避开了眼,而现在只是听到有人命,他也面露悲悯之色……
想到了这里,林昭若有所思看着赵昶安,把三皇子看得有些不自在,他低头看着青石地面,像是地面上有花一样。
林昭忽然开口:“其实三殿下可以做些什么的,说不定还可以救人的性命。”
“我?”赵昶安的表情有些疑惑,流露出一丝迷茫来,“我能做什么?”
“以前贡院从未添置过冰盆是因为冰价昂贵,现在冰价并不贵的,三殿下您要是开了口子,让贡院里放置冰盆,是一件功德无量的好事。”
林昭说到了这里,眼睛弯起,语气也是卖力地继续说起这其中的好处,“您看我哥哥这般答题是不是特别热?我哥哥的身体尚且算是好的,大约就是热的掉两斤肉,出了考场以后补一补就好了,若是体弱的,只怕要大病一场。”
“要是有了冰盆放在每个考舍里面就不一样了,一下就凉快了下来,没人生病,也不会有人命了。这不就是功德无量的好事?”
功德无量?
赵昶安并不求什么功德无量,只是想到了林昭说偶尔天热的时候会有人死,读书多不容易啊,或许他可以开这个口子。
赵昶安最终点点头,“我同卫大人说。”
林昭原本就笑着,听到了三皇子的话,眼睛弯得宛若是新月一般,就连她的梨涡都好似盛着如蜜的笑意,这让赵昶安慌慌张张地别开脸,又不知晓自己为什么要别开眼。
当天晚上,赵昶安就与卫淞说了冰盆之事。
刚起了一个头,卫淞眼睛一亮,“三殿下仁心!”他来回走了走,心中越想越激动,右手捏成拳在左手手心里敲了一下,“可行!”
汪德全有些不大明白,不过往年的定制,忽然这样改了,是不是不好?于是开口问道:“以前都没有用冰盆,三殿下这副考官朝中就有许多人不满,再开了这样的口子,是不是不大合适?”
“这正是有三殿下,才能有的革新!”卫淞的眼睛闪闪发光,比烛火还亮,“汪老爷,您想啊,以前是因为冰价贵,要是贡院里用冰盆,那银子可得花不少,户部也拨不出这么多银子来,现在不同了,都是用硝石制冰,价格就下来了。”
“本朝科举立身,能够参加乡试的,都是饱读诗书之人,倘若是过了考试就是举人,就可以为官,若是没过,也能给人代写书信,写状子,或者是当时私塾先生,是读书人,那都是人中龙凤。”
“我那年秋闱就有人去了,每年都有不少人是走着进贡院,抬着出来的,若是三皇子能够改革这贡院,让人都用上冰盆,这是功德一件。”
“学子们有了冰盆进行考试,知道以前炎热,现在是因为三皇子开口有了这冰,岂不是人人都晓得了这三皇子的功德?”
一口气说这些,因为情绪激动,卫淞额头上都有了汗水,忍不住从丫鬟手中拿过扇子猛地扇动,而汪德全也是被这个主意惊到了,喜得嘴巴高高咧起,“你说的是,咱们加急请奏,今年秋闱还有一点时间,来得及!”
赵昶安急急说道,“这不是我的主意,是林家小姐提的。”
林小姐?
汪德全想到三风先生的话本,一想到林昭如此聪慧,更是害怕,那就和三风先生的话本一样,打了一个寒噤,“没事,就当做是你的。”
赵昶安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执拗地说道,“别人的主意,怎能当做是我的?”
卫淞连忙说道,“三殿下,请借一步说话。”
卫淞虽然能力不足,到底是浸淫官场多年的人,看出了三皇子的抵触,表示借一步说话。
卫淞与三皇子说起来这不是夺了小姑娘的功劳,林姑娘指不定就是异想天开的一句话,这事只有三皇子做得成,倘若是三皇子心中还过意不去,等到圣上的赏赐到了,给小姑娘一些玩意好了。
赵昶安表情有些松动,卫淞趁热打铁说道:“您想一想,林小姐也是心疼哥哥,所以提出的这个建议,林少爷能够在考场之中用上了冰盆,只怕林小姐就喜笑颜开,哪儿还有什么不满意?感激您都来不及。”
赵昶安想到了林晟彦,终于点点头,“云州没什么太好的东西,回京都了再送东西,便见不着她了。”
“这有什么?”卫淞笑道,“一来可以这次就在里面捎带信笺,让贵妃娘娘给准备好东西,直接送过来,二来您回到了京都,也可以直接捎东西到建安府就好了,等到林少爷考完之后,他们也是要回建安府。”
赵昶安这才点点头,不过他不准备把事情告诉母妃,宁愿迟一些回到京都他自己去准备东西。
事情说定了之后,当天晚上卫淞就拟定了折子,直接八百里加急给送到了中书省。
这中书省负责的各府州送来的折子,再由天子审阅,七月的京都要比云州热得多,这里都摆放着冰盆降温。
中书省的书官正在分拣奏折,这个位置就是给中书侍郎和中书令分拣奏折的,当看到了这是云州府卫淞呈过来的奏折,立即就呈给了上峰。
甄景来当看到了奏折,霍地一下站起来,“八百里加急?”他自言自语了一声,立即就带上了官帽,整理了官服往宫里去了。
看着上峰走得急急忙忙,就有人冲着书官说道:“这是什么奏折,连封都没开,甄大人就出去了。”
书官说道:“从云州府过来,八百里加急,我当时看到了手都是一抖,心里都是乱跳。”
“云州府怎么了?”
“你傻不傻啊,你忘了,三皇子是去湖江做副考官,湖江的考场设置在哪儿?就是云州啊!”
第一头说话的那人猛地用手拍了自己的脑袋,“我的天,那岂不是说的是三皇子的事!”
中书省的人尚且因为这封奏折胡思乱想,生怕三皇子有什么不好,更遑论是宫里的人。
正午时候,赵桓正宿在汪贵妃这里,听着人说了从云州过来八百里加急的奏折,连忙说道,“去御书房……”
他话还没说完,汪贵妃就惨白着脸抓着他的衣袖,“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