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吵什么吵什么!”有人拿筷子敲了几下酒盏,“当当”地把杂声都压了下去。“大家都莫要再说了。我等这么些年都等下来了,还怕再等些时日吗?”说话的是之前那个锁骨带唇印的白衣男,他一手执筷,一手揽过身边的女子,热热一吻印在她额头上,闲闲笑道,“大深第一楼,等了这么久,若是负了这名声,可对得起掌柜的?可对得起我们自己?哈,哈哈……散了,都散了!下次若得再见,必又是另一番软红十丈。有何不好?散了,都散了……”
他大笑着,拿起桌上的酒壶,对嘴饮了一口,晃晃悠悠走到大门前,一闪身,穿门而出。
“当——”遥遥有铜锣声响起,“子正将到——”
高台上,丽姬长睫轻颤,忽然盈盈拜了下去。她一袭华服裙摆在身侧展开,落地的膝盖压住了其中一角,一直以来完美无缺的形象在那一角处破开了一道缺口,她微微低着头,长发从耳边滑落,悬垂的发丝和门外穿过火焰的发丝在这一刻似乎重合在了一起。
范鹏“啊”了一声,手臂不由自主地往前伸想扶起她,伸了一半却又茫然地停了下来。
夏东溪也是不由地心头一跳。
丽姬这个人,前几次见面,都多少有些执掌一楼的八面玲珑,风姿是卓越、言行也妩媚,但同时也有种世故的距离,现在她一个人单膝跪在一地尘灰里,那些伪装和保护忽然间就都不见了,她单纯地就只是一个女子,无助地、谦卑地在求一个谅解。
“当——”铜锣又响。
高台下终于开始有人动。客人们行揖回礼,或摇着头、或叹着气
,一个个四散,他们有的去到大门前,有的直接走到墙板边,身影穿越而过,消失不见。
“当——当——”铜锣还在响。
丽姬还跪在那里。
叶田田沉默着,忽然一步踏前,把丽姬给扶了起来。
丽姬看着叶田田微微一笑,这一笑没有了之前的故作亲热,层层铅华之下是她真实情感的流露,有一丝失落带一丝感激。
“掌柜的——”厅堂里还有小厮婢女乐师舞姬和姑娘们在,他们全都围到高台下。
丽姬昂起头,恰才一笑里的脆弱隐去,她又变成了那个大深第一楼的当家人。
“都回吧。”丽姬挥挥手。
“我们明天……?”高台下的人追问。
“明天?”丽姬挺直胸膛,“明天的事明天再说。”她的嘴角微微弯起:“毕竟到了明天……就又是新的一天了。”她不再看任何人,缓缓步下高台,又轻抬莲足走上楼梯,她的裙袂在栏杆间隐现,很快就拖曳着消失在她的房门内。
高台下一众人等互相看看,各自散去。
“当——”敲着铜锣的管事从屋角转出来,面无表情拉长了调子喊,“子正将到——”
范鹏一骨碌从地上爬起:“东神,他们都走了,我们……现在怎么办?”
“也回吧。”夏东溪嘴里说着话,眼睛落在雕花镶玉的大门上,沉吟了一下,又接着说,“十二点之后,还是不要留在这里比较好。”
“是!”范鹏点头。他身边的高育良跟着站起身。另一边的何琪咬咬牙,把自己的袖子拉长了,罩住手,贴地“哗啦”一下,把玻璃碎都拢到一起,又把红漆木盒的盖子倾斜,把那堆碎片给扫了进去。做完这些,她抱着盒子也站起身。
“走吧。”范鹏说。他当先走了两步,忽然发现冯陈还坐在地上,回过头来叫他:“你干嘛?”话问出口他就反应过来:“你屋子里那个是鬼,我屋子里那些就不是?别他妈那副样子,像个娘们一样!”
冯陈愣愣地抬起头来。
范鹏一看他的模样,更气:“这还好是团队战,个人战的话,你早死得不能再死了!干嘛啊?害怕啊?委屈啊?这里谁生下来多个胆子的?都自己扛下来的!别他妈整天一副要死不活
的样子,真想死,就去死,搁这里做什么?这里没有人欠你的!”
骂完了他转身就走,走了两步又转回来:“他妈我早就想说了,趴那里抄抄抄,你是真以为你把你那张卡里的东西都给抄出来,我们就能过关了?你就算是给大家伙出过力了?你他妈是真不知道写了成千上万句,谁也挑不出哪句是对的吗?你他妈就是在——逃!不敢看、不敢想、不敢相信自己,现在这算什么?连活也不敢了么!”范鹏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