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玉怎么来了?快,给白侯赐座。”出声的是皇后。
子玉?是白容的表字么。
燕云歌略垂下眼,低眉顺目地跟着宫娥缓缓离去。
“臣刚到京,就听闻今日是华阳公主生辰,便备了薄礼过来。希望没打扰到诸位雅兴。”白容声音清朗,一路笑着过来。
白容身形高挑,却不见瘦弱,行走间能依稀从衣摆下分辨出腿上肌肉的轮廓,可是因为容貌过于俊美的关系,很容易给人一种文弱翩翩的假象。
皇后见他行走姿势有异,惊讶道:“子玉的腿这是?”
白容行了个礼起来,视线看向太子,淡道:“一时大意,着了贼人的道,已无大碍了。”
太子表情不显,只颔首道:“年关到了,贼人猖狂,白侯在京行走,切加小心。”
白容似笑非笑道:“这是自然。”说完命人呈上礼物。
华阳一看宫娥呈上的托盘,是一个精致的雕花匣子,再一打开,她忍不住嗔笑,“本宫去年说的胡话,没想到侯爷记到现在,这支步摇本宫很喜欢,侯爷有心了。”
白容一脸笑容,“公主喜欢就好。”视线在花园里略一打转,漫不经心地又道,“公主与殿下刚刚是在玩行酒令?”
华阳颔首:“可惜侯爷没早来,不然华阳也不会输得一塌糊涂了。”话到这,她侧目看了燕行一眼,见他面无表情,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心中更恼。
白容略略惊讶,“现已进行到何处了?魁首选出来了?”
华阳回神说道:“还没呢,刚刚在玩对子,适逢侯爷就来了。”
白容一笑,“那便再来一局,本侯给公主赢个魁首。”
皇后微笑:“有子玉加入,这游戏肯定更有趣了……不过,还是等燕家姑娘先回来罢。”
燕家?白容眼神一暗,刚才那人是燕相之女?
太子像是突然想到什么,招来掌事的姑姑,低头吩咐:“姑姑,你去看看燕家姑娘如何了。”
掌事姑姑称诺,领命退下。
白容耳聪目明,自然猜到他吩咐了什么,打趣说道:“殿下未免太过小心了,人在东宫还能丢了不成。”
太子淡淡说道:“年关到了,贼人猖狂,还是小心为上比较好。”
这似是而非的话,哪怕再迟钝的人也听出味来了,太子和白侯,这两人不对付啊。
……
长乐宫占地广,九曲回廊又多,路便特别绕。
燕云歌七拐八拐地走了大半天,才在一间花房前停下,宫女低头说道:“燕姑娘,暖房到了。”
燕云歌颔首,吩咐宫娥给她拿一身干净的襦裙,独自一人走了进去。
四周静谧无声。
这间暖房本是准备着给太子偶尔招寝用的,但是太子成年至今,只喜欢养花弄草,便把暖房改成了花房,一心修身养性起来。
燕云歌推开门。
一阵清冽的花香迎面而来,目及所至全是名贵的花中名品,玉壶春、御衣黄、洛阳红,还有一些茶花中的珍品:十八学士,花芙蓉、鸳鸯凤冠等等等等。
燕云歌啧了一声,看不出这个太子还真的是个侍弄花草的高手。
其中一些名品,就是有钱都买不到。
随即又失笑,她就要自身难保,竟还有心情看这些。眼下再回东宫是万万不可,该怎么找个合理的名目出宫,又不让太子和白容对她起疑……
燕云歌想的出神,这时门外宫娥敲门,是衣服送来了。
她开门接过后,婉拒了宫娥要近身伺候的请求。关上门,她将那套需有妃子品级才能穿的宫服随意丢在一侧的案桌上,来回在花房里踱步。
为今之计,先求脱身。等出了这门,就说自己突然不适,想先行回府,人前太子肯定不会发作,就是事后追究起来,最多治她一个莽撞无礼的罪名。反正她自小在寺庙长大,不懂礼数也很正常。
这样想通后,她怕门口宫娥等的久了会起疑,伸手便是解开了腰带和领子上的盘扣。
衣袍从她身上缓缓褪下,露出了贴身穿着的白色中衣,衣领微微散开着,只一低头便能看见那精致白皙的锁骨,以及因为呼吸不住起伏的胸腹。
早她一步进到这个房间的魏尧,正满面通红地欣赏着底下的香艳美景。
明明也读过圣贤书,知道非礼勿视,可是自她解开第一个扣子起,他便完全无法移开视线。
直到看见她有要褪去中衣的意图,他这才赶紧闭上眼睛,心脏剧烈跳动,几乎要跳出胸口。
燕云歌耳朵一动,察觉到了一闪而过的气息,她穿回中衣,一个运气就跳上横梁,出手又快又狠。
掌心却在看清楚那个人的面容时,极力收住。
力道控制的不好,反让她从梁上跌落下来。
一只火热的大手把她拦腰揽在怀里,燕云歌背靠来人宽厚的胸膛,大惊失色,还没来得及怒视,刚刚随意系着的中衣大开,露出了里头绣有海棠图案的小衣。
魏尧也察觉到,一时之间松手也不是,继续抱着也不是。
“是你说的再见便是陌路,你还救我做什么。”她压低着声音,咬牙说道。
魏尧感受到怀里的身躯微微的颤抖着,他松开手,转身去将她的斗篷找来,递给她,声音暗哑:“你先穿上……别染了风寒。”
燕云歌偏不接过,冷着声音道:“花房里的温度就是我脱光了站在这都没事,就怕你不敢看。”
像是想到刚才,她冷笑着讽刺,“呵,你有什么不敢看的,刚刚梁上君子都做了。”
魏尧红着脸解释,“我没瞧见……”
燕云歌步步紧逼,“没瞧见什么。”
魏尧别过脸,脑海里全是刚才那幕衣带渐宽的画面,矢口否认说道:“什么都没瞧见。”
燕云歌被气笑了,将人逼到桌前,不允许他再躲避,直接抓起他的手放在自己胸口上,“你摸着我的良心说,你什么都没瞧见?你偷看我身子,坏我名节,还想不认账?魏尧,你简直混账。”
魏尧怔了怔,手心下面的柔软是什么,他自然知道,女子这般举动当真是惊世骇俗,他握手成拳,挣脱了她的手,抖落了一下斗篷给她披上。
“小姐,你对谁都如此大胆么?”
燕云歌简直气极,“你……”
魏尧见惯了她一身男装,气势凌人的模样,乍然见她穿着女装,恼羞成怒却显得极为妩媚,额上那朵火云好像都有了生命,和她的美目一起勾着自己,他瞬间被勾去了心魂。
看见她被自己气得说不出话,他近日来的阴霾一扫而空,心情愉悦地笑了,“我没有想不认账。我一直视小姐为妻,是小姐并非真的喜欢我。”
自己做到这份上了,这个男人还油盐不进。燕云歌转身就走,撇过头,冷笑一声,“好,那当我一片真心喂了狗,罢了!”
魏尧闻言变了脸色,大步走到跟前,燕云歌尚未反应过来,紧接着身子一轻,腾空而起,视线瞬间模糊,眼前的景致都颠倒了——等回过神来,她已经被男人抱在怀里,坐在横梁上,头上簪着的玉钗掉到地上,一头青丝如瀑布散下,披在外头的斗篷也孤零零地掉落在地。
燕云歌只来得及说了声‘放肆’,就被男人轻轻吻了一口。她的脸色因怒气泛起了红色,“魏尧,你岂有此理!”
魏尧却笑:“……小姐对我做的,可比我对小姐做的,更过分十倍百倍,我何曾说过小姐岂有此理。”
燕云歌发髻乱了,黑发缠乱地落在肩上、背上,有几缕掉在额前。魏尧摸出匕首,割下她一缕秀发,又取了自己的一缕头发,然后将两缕头发打了个结,系到一起。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无论小姐认不认,小姐从今往后就是我魏尧的妻子。”
第一次被一个男人逼到这份上,燕云歌捏紧了手中佛珠,压下想杀他的欲望,眉眼含怒:“无耻。”
魏尧将结发放入自己怀中,温柔滴抚摸着她的秀发,平视她的眼睛:“好,我无耻、大胆、岂有此理……随小姐怎么说罢。”
燕云歌掌心握得佛珠生疼,努力告诉自己,罢了罢了,又不是真的拜堂成亲与他结发,又没人知道这是她的头发,随他一个人高兴去好了。这样想通,她的双眸泛起一丝柔和的光,语气放软:“你怎么会在这里,与白容一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