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军中的那位少将军还算有几分本事,阵前一见,算是他给对方的敬意。
至于之后——
裴椹目光凛了凛——他今天就要这三万敌军都葬身西山坡,而后大军直抵府城,三日内夺回府城!
什么养寇自重,壮大自身,拉锯态势……不可能再有了。他改变主意,迅速平定西南叛军,大军即刻回雍、并二州。
裴椹面无表情,驾马走出军阵时,下意识抬手按了按右胸口。
那里放着一个荷包,荷包中装着一串普通平凡的佛珠,和两缕系在一起的青丝乌发。
装青丝的荷包,是之前换衣时,忽然从身上掉出的——洞房花烛夜,结发成夫妻。
此时此刻,往昔的相处仍历历在目,妻子含笑的神情,为他敷药时皱眉的神情,被他轻吻时,呆怔可爱的神情,分别时依依不舍的神情……
裴椹闭目,握成拳的手紧紧按在心口。哪怕在战场上试图用最激烈的拼杀忘记痛苦,可那个位置仍疼得仿佛被千万根针刺扎。
他深吸一口气,齿关咬着颊边软肉,忍下那绵绵密密,一阵阵的疼。
战场上,山风簌簌。
远处山林忽然惊飞一群鸟雀。
站着近十万兵马的西山坡一片安静,随着两军士兵如同被分开的海水般,从中间让出一条道路。
两军主帅骑着马,也缓缓从军中走出。
李禅秀身旁跟着阎啸鸣、虞兴凡,以及后赶来的周恺,和其他数名亲兵。
他紧紧握着缰绳,越是紧张,表面反而越镇定。他目光清越,直直望向前方,想第一时间看到对面主帅的样子。
对面军前,裴椹目光冷凝,犹如从铁与血中走出的煞神,同样望向叛军中走出的主帅。
见那道马上清瘦的身影被身旁几人不着痕迹地紧密保护着,他面色轻哂。没想到这个有几分本事的敌军主帅,竟是个怕死的。
莫非以为他会行卑鄙之事,在阵前偷袭不成?未免将他瞧扁了,他若想杀对方,何须偷——
忽然,随着距离越近,他看清对方的身影和面容,霎时僵住,整个人怔愣。
对面,李禅秀骑马走近,看清裴椹的样貌后,同样怔住,清丽双眸满是不敢相信。
他一路都在想,裴椹究竟会是什么模样,越接近,就越是紧张好奇。
然而此刻,看清对方模样,他却陷入一阵僵硬的沉默——
若是他没看错,如果他没看错,对面那个一身黑铁甲衣,坐骑骏马,面冷如霜的敌军主帅,好像是……应当是……他那说要去贩皮子补贴家用的夫君,裴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