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记得梦中自己搬到这里时,已是十余年后,那时陆骘已经病亡数年,而裴椹……
忽然,他捂住唇,闷闷咳了一下,放下手,却见掌心一片猩红。
他微微怔住,接着感到一阵寒意,下意识裹紧身上的衾被。
明明是西南五六月的天,外面人都已穿上薄衫,他却在屋中裹着衾被发抖。
这时,木门“吱呀”一声,伊浔端着药碗进来,眼睛不知为何微红,对他道:“将军,先把药喝了吧。”
李禅秀又闷咳几声,伸出有些清瘦的手腕,接过药碗,刚递到唇边。
忽然西羌的丹恒王子急急进来,声音难掩恐慌:“不好了,禅秀,胡人前日大破金陵,薄胤带着李桢南逃,裴椹……裴椹已经在江边战死。”
“哐啷——”
李禅秀手中药碗摔落,褐色药汁溅了一地。他手指不受控制地轻颤,怔怔看向对方,不可置信:“你说……什么?”
“金陵城破,裴椹……战死了。”
耳中轰鸣,一阵心悸突然袭来。李禅秀攥紧心口布料,猝然睁开眼。
“啪嗒!”桌上兵书落地。
他一阵急促呼吸,忙抬头向外看去——窗外细雨夹着霰雪,一阵冷风吹过,几朵被雨雪打蔫的桃花坠入湿泥中。
李禅秀怔然,他还在碎月城中,方才一切只是梦境。
他下意识按了按心口,那股心悸的真实感,却挥之不去,仿佛真真切切经历过,更令他心中一阵不安。
除了在西北大病一场那次,接连几日梦到这些事后,他此后再没梦过。也因此,有些事记得并不全面。
但今日为何忽然又梦到?尤其还是梦见听到裴椹的……消息?
李禅秀心中愈发一阵不安,甚至不敢去想那两个字。
他忽然起身,推开房门,雨雪裹挟寒意袭面而来。
守在门外的士兵忙问“殿下有何吩咐”。
李禅秀微怔,斟酌问:“裴椹可有派人送消息来?他是否已经到凉州边界的大营了?”
士兵一愣,还没来得及回话,周恺忽然冒雨从院外匆匆走来。看到李禅秀,他急忙上前:“殿下,不好了,裴将军遭遇山崩,现下不知所踪,恐怕……凶多吉少。”
李禅秀霎时僵住,周身冰冷,心脏瞬间被一股巨大的恐慌攫住。
“你说……什么?”他扶着门框,艰难出声,声音哑得如同方才梦中。
周恺赶忙解释:“裴将军行到一半,得知有一支胡兵埋伏在松林谷,又以为您已经回府城,刚好经过那,忙率兵赶去支援,谁知去的路上忽然遭遇山崩……幸也不幸的是,山崩范围不算大,杨少将军他们因为落在后面,没怎么被波及,伤亡较轻,但裴将军刚好被泥石冲到,已不见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