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
独孤玉衡没想到不过一句话,长子便乱了方寸,可见姜世子不止用兵如神,连拿捏人心也是一等一的高手,长子栽在她手里,当真不冤!
他想起妻子数年逼婚,在长子面前无数次败退,却原来不是长子意志坚定无心婚姻,而是他在姜世子面前始终处于劣势——年轻人,还是应该多磋磨几回,收敛锋芒才能走得更远。
独孤玉衡假意安慰儿子:“你也不必着急,我儿人才模样都是一等一的,就算是姜世子想要成亲,也得挑个比你强的。”作为过来人却知道女子在婚姻里挑丈夫,可不是皇帝在殿选之时挑栋梁之才,一定要人才出众。婚姻里挑丈夫,只要性情相投便能缔结鸳盟。
独孤默心道:那也未必!
姜不语行事向来随心任性,她若是挑一个比他方方面面强的,可能还得花点功夫,他这点自信还是有的。但若是她想以数量取胜,挑十来八个俊俏少年郎相伴左右呢?
他有点慌:“父亲,江南织造局内官被杀一案已经报到了刑部,我想亲自前往江南一趟。”
李恪曾在信中猜测,姜不语大约在江南一带出没,听说幽州大营中退下来的士兵们有不少都去了南方,而秦宝坤大批量的往南方接收安置士兵,连北狄贩过来的骏马都运往南方,六皇子殿下由此推测姜不语应该不至于跑到西北或者西南活动。
独孤玉衡见长子着实可怜,到底是自己的儿子,偶尔利用私权为儿子开一会方便之门也还是可以的:“你让田滨往内阁递个条呈上来。”
独孤默欣喜不已:“多谢父亲!”
刑部尚书田滨手底下自从添了阁老府的长公子,开始还有些担心他恃宠而骄,仗着亲爹的势难以管束,谁知后来才发现独孤默勤恳踏实细心谨慎,一心扑在公事上,是最好不过的属下了。
四年时间让田尚书不但对属下欣赏不已,连带着对独孤大人的家风也敬佩不已。独孤侍郎不怕苦不怕累要亲自前往江南查织造局内官被杀一案,他还有些舍不得下属吃苦。
“京里的案子也够你忙一阵子了,何必出这趟苦差?”田尚书还怕年轻人不懂其中利害,再三提点:“江南织造局分设三处,金陵、苏州及杭州,并称大渊三大织造府,专供皇帝后妃及各亲王大臣的各类丝织品,此次被杀的洪内官分属苏州织造局,这里面水深得很,你贸然去说不得会吃亏。”
没想到年轻人心志坚定,又秉承独孤阁老知难而上的家风,毅然决然道:“大人的好意下官心领了,正因为织造局水太深,下官才更要去查,还要麻烦大人往内阁写个条呈。”
田滨无奈写好了条呈亲自往内阁跑了一趟,面见独孤玉衡,还有几分惶恐:“阁老,独孤侍郎亲自请命想要前往苏州清查织造局内官被杀一案,下官想着他到底年轻,不如派个老成些的官员过去?”
——只要独孤侍郎的亲爹驳回,可不管他的事情。
田尚书设想的很好,可惜独孤父子都不按套路出牌,独孤阁老大笔一挥便批了下来,还语重心长的叮嘱:“田尚书不必陪额外照顾犬子,年轻人还是要去外面经风雨才能成长!”
田滨愁眉苦脸的回去,心道:寻常和风细雨经一经也没什么,可江南雨太大,万一把你家儿子淹死了可不关我事!
大渊的织造局向来由内官督办,能够以残缺之身离宫出任织造局内官,必是皇帝信重的人,而洪内官听说与皇帝还有自小陪伴的情份,他在织造局被杀一案惊动了皇帝,此案必定万众瞩目,而独孤默挺身而出接了这个烫手山芋,结果如何还真不好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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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章
洪内官深受圣恩, 掌苏州织造局多年,没想到却在私宅被杀,当时身边只有他的第八房小妾毕雪云。
毕雪云年方十六, 堆雪般一个玉人儿, 入了洪内官的私宅半月, 便落得一身伤痕,大半夜昏死过去, 醒来身边躺着死去的洪内官,浑身长满嘴巴都说不清楚。
苏州知府乔智远为着尽早结案,以酷刑将毕雪云打个半死,认下了这件凶杀案。案子报到刑部, 经独孤默的手被拦了下来, 他只看卷宗便认定其中有疑——毕雪云入洪内官私宅, 早不杀人晚不杀人,为何非要等半个月受尽折磨?
据卷宗之内毕雪云房里的丫环招认, 洪内官行事乖僻, 只因身体残缺, 便对纳进房里的女子肆意□□,而事发当晚毕雪云手腕还被绑了起来, 难道她用脚杀人?
乔智远倒是个人才,为此连同丫环一起屈打成招,给出的理由便是主仆俩受不了洪内官肆意□□合谋杀人, 事后为了脱罪而绑缚双手。
卷宗递到刑部复核,洪内官私宅之中一干人等尽皆羁押在狱, 独孤默当时便觉得苏州知府胡闹, 乔大人在意的应该不是杀死洪内官的凶手, 而是洪内官身后的一大摊子。
江南织造府可是个肥差, 不但掌织造府的内官吃的满脑肥肠,便是地方官员恐怕也有份参与。
皇帝愤怒于洪内官被杀,但派谁前往江南掌苏州织造局,接替洪内官任内之事,暂时未有合适的人选。
独孤玉衡趁此良机向皇帝谏言:“织造局多年来一直由内官负责,但朝中官员内外有别,况且内官远离宫廷长驻地方也不大好,陛下不如考虑委派官员掌织造局?”
皇帝:“爱卿可有合适的人选?”
独孤玉衡:“微臣推荐穆靖,他任地方官之时很是体恤百姓,而织造局名下的织户商人皆受雇于朝廷,若是委派的官员太过压榨织户丝商则民宜生变。陛下以为如何?”
独孤默离开京城前往苏州核查洪内官被杀一案,还带了穆靖出任苏州织造局的圣旨。
他一路乘坐官船前往江南,每近一步便觉与那人距离更近,沿途派人打探姜姓之人,倒也打听出好几家姓姜的商人,因公务在身无暇耽搁,只能先行前往苏州。
苏州知府乔智远听说刑部派了主事官员前来复核洪内官被杀一案,打听到此人正是当今独孤阁老府上长公子,与幕僚田冲暗自商议:“阁老府的长公子上可通天,若是把这位爷侍候好了,只消他在自己亲爹面前为本官美言几句,他日阁老在陛下面前提一句,本官怕不是就要升官了?”
田冲出主意:“大人可听说过这位独孤长公子之事?他前些年可是被陛下流放至幽州的,也是吃过苦头的人。回京四年便升至正四品刑部侍郎,他才多大年纪,这中间怕不是独孤阁老的功劳吧?”
乔智远心中一动:“你的意思是?”
田冲笑道:“年轻男人最爱什么?”他自问自答:“血气方刚当然是美人了,况且这位独孤侍郎在幽州可是吃过大苦头的,在边疆苦寒之地当流犯,在苦役营里打熬过的,怕不得紧着享福?”
乔智远原本还担心来个铁面无私的清官,审洪内官被杀一案之时,顺手把织造府里的帐查查,还不得查出事来?
不过皇帝派了个攀着亲爹飞速升迁的年轻人前来,说不得便是走一趟流程而已,乔大人一颗心安稳落回肚中,吩咐田冲:“那还不去准备招待侍郎大人?”
独孤默刚刚踏进苏州府的地界,便被乔智远派去蹲守的人给拦了个正着,对方笑的热情而谄媚:“小人田冲,奉我家乔大人之命前来迎接侍郎大人,不知大人几时到达苏州府,已经让小人在码头守了好些日子了。”一面迎他下船,一面吩咐身后跟着的随从:“还不赶紧去报大人,侍郎大人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