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里头应了一声,她这才打了帘子进去,姬朝宗如往日那般靠在引枕上翻着书,身边不知世事的福福还在不亦乐乎地玩着球,扶风目不斜视,低着头同人禀道:“顾小姐已经回去了。”
“嗯。”
姬朝宗又翻了一页书,神色淡淡,并不在意。
许是察觉到扶风有话要说,他停下翻书的动作,掀起眼帘,“还有事?”
“主子,您……”扶风手握成拳,挣扎后还是抬起头,开了口,“您真的就这样放顾小姐离开了吗?顾家那个环境,顾小姐只怕过得并不容易,您……”
话还没说完就被姬朝宗打断了,“你几岁进的姬家?”
扶风一愣,讷讷道:“六岁。”
姬朝宗看着她,语气淡淡地说道:“那也十多年了,你可知道你刚才这番话若是让旁人听到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
“属下……”
扶风张口,半晌还是跪了下去,埋着头,低声,“属下知错了。”
见她脸色发白,姬朝宗神色不改,仍靠坐在软榻上,修长的手指轻轻叩着手中的书,也不去说指责人的话,而是看着她问道:“你以前从不管这些,是什么让你变了?”
屋内静默了一阵,而后才响起扶风的声音,“顾小姐她,和我从前见过的人不一样。”
“她……”
“好似天生就有让人去亲近的本事。”
……
一刻钟后,姬朝宗坐在软榻上,看着窗外的那弯明月,想起先前扶风说得那番话,忍不住嗤笑一声,长指折一枝临窗的桃枝,脑中又回想起扶风走前说得最后一句话,“主子,您喜欢她吗?”
喜欢吗?
倒也不至于。
不过不舍倒是有的。
也想过用卑劣的手段把人留下,不过还是那句话,没这个必要。
他姬朝宗要什么女人没有?何必要一个心思不在他身上的女人,“嗤。”随手把手中新折的桃枝抛到窗子外头,事不关己地继续翻看起手中的书。
*
回到家后的顾攸宁就像了却了一桩大事,洗漱完就早早睡了。
可显然,
今日有人是睡不着了。
夜色已深,可西院顾婉的屋子却还是灯火通明,侍棋打了帘子进来,看到顾婉还在看那幅画,不由出声劝道:“姑娘,都快子时了,您该歇息了。”
顾婉头也不回地说道:“你先去吧,我再看看。”
说完便继续审视起桌子上的这幅画,这是她今日从长公主那边拿来的,这阵子,她也去了几趟姬家,和长公主的关系也是越发好了,就连姬家那位老夫人也夸赞她乖巧懂事。
可还不够。
她要的不仅仅是这些夸赞,而是真正的认可。
她知道长公主和安国公的感情一直要好,也知道这是长公主的心头爱,若是能把这幅安国公送给长公主的画修缮得完好如初,那长公主心里肯定会感激她,那么……她跟那人的亲事自然也能早些定下来。
可她已经看了半日了,却还是无从下手。
心中有畏惧,就连下笔都难,何况她当初虽然和顾攸宁一起跟着祖父学画画,可祖父性子冷淡,为人也严苛,她内心畏惧祖父的脾性,学起画来也不像做女红那么尽心。
她怕要是修得不好,不仅得不到长公主的认可,还会惹她生气。
这样一想,
她就更加不敢动手了。
侍棋自幼跟着她,自然也看出了她的顾虑,不由低声劝道:“您若是不放心,不如请旁人动手。”
“这怎么能行?”
顾婉一听这话就拧着眉拒了,“若是让长公主知晓,我这段日子的辛苦岂不都白费了?”
侍棋原本也只是一劝,见她不同意,自然不敢再多说,可顾婉却好似被人点通了一般,她沉默了一会,突然出声,“外头的人不行,咱们家里的人,不就行了?”
“您是说……”
“顾攸宁。”
顾婉抿着唇,纵使她不愿,也不得不承认,在画画这方便,她的确不如顾攸宁……祖父教得那些,她只学了三成,可顾攸宁却是学了有七八成,尤其这些年她靠这个吃饭,自然又精进了不少。
“这……”
侍棋担忧道:“二小姐能肯吗?”
“为了钱,她连姬家这门亲事都能放弃,让她修个画又能多难?”顾婉这话说得极为讥嘲,半晌,她细指轻叩桌子,又看了眼桌子上的那幅画,许久才又说道:“你明早随我去一趟东院。”
“是。”
……
翌日。
顾婉给徐氏请完安就去了东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