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么简单?
谈欣细眉轻拧,她总觉得事实没那么简单,不过见她这样低声下气,倒是让她觉得没什么有压力的了,姬朝宗是什么人?纵使一时被这女人的美色所迷,也不会昏了头脑娶她回家。
刚想冲人再说几句撒娇的话,可视线刚落在男人的身上,她就陡然一惊。
刚才还和她笑说着话的男人此时脸色阴沉得厉害,比先前顾攸宁没来时,他看着她不耐烦的模样还要可怕,就像是覆了一层凉凉的寒霜,致使那双漆黑的瞳仁都挟卷了无声的风暴,而那只搭在膝盖上的手更是紧紧攥着,力道大的让谈欣都有些担心他再这样握下去会骨折。
“姬郎……”
谈欣有些畏惧这样的姬朝宗,声音都变得有些发颤了。
可姬朝宗却没有理会她,他幽深的凤眸死死盯着顾攸宁,像是在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怒火,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突然咬牙切齿,喝道:“出去!”
已经不是被人第一次这样呼喝了,顾攸宁心里难受,但也不至于像头一回那样白了脸,她低着头把手里的糕点放在桌子上,然后什么也没说,转身退了出去。
刚刚退到外头就听见一道刺耳的破碎声以及女人掩不住惊惧的尖叫。
脚下步子骤然停下,顾攸宁回头,这会布帘还没有彻底落下,她看见先前放在小几上的青瓷茶盏碎成一地,茶水四溅,满目疮痍。
……
回到厨房。
李婆子等人看着她的眼神都有些不大对劲。
想来是她离开的这会功夫,先前跟着她出去的两个婆子已经把园子里发生的事说了,没有理会她们的目光,她寻了个僻静的位置倒了一盏已经有些凉了的茶,垂着眼睑,一口一口慢慢喝着。
李婆子看她回来便打发了身边的婆子,让她们各自去忙活了。
其实早间知道那位大人吃了她们送过去的东西,她就已经察觉到一丝不对劲了,后来听王婆子她们说起园子里的事更是大吃一惊,虽然不清楚这顾娘子和那位大人究竟是什么关系,但总归是早就认识的。
这可不是她们能腹诽的事,在顾攸宁来前,她就仔细叮嘱过了,不准她们乱论。
若不然惹得那位大人不喜,可就麻烦了。
主家那边倒是得说一声,至少别真的把这位顾娘子当作一个普通的酒肆老板才是……秉着这样的心情,李婆子走过去,恭敬道:“顾娘子,今日午间做什么?”
顾攸宁看着精神颓废,听人询问才勉强提起一些精神,刚要说话,杜仲就来了。
“杜护卫。”
其余婆子见他进来纷纷起身问安。
杜仲点点头,目光在屋子里梭巡一番,最后落在顾攸宁的身上,走过去低低喊了一声“夫人”,他的脸色十分难看,声音也有些为难,“主子说,中午要吃您做的芙蓉肉、八宝豆腐还有煨鲜菱。”
李婆子起初是被那一声“夫人”所惊。
虽然早有猜测,但也没想到这两人之间竟是这样的身份,心跳莫名加速,一时暗惊自己竟知晓这样的隐秘,一时又庆幸,得亏得她一直对这位顾娘子恭恭敬敬,没做过什么得罪人的事,要不然她可真是死了都不知道得罪了什么人!
等反应过来,又有些闹不明白这两人如今是在闹什么别扭,而且那几道菜颇为费时,这顾娘子手脚都受了伤,哪里撑得住?
杜仲显然也想到了,不由劝道:“不如您……”
“我没事。”顾攸宁摇摇头,知道姬朝宗这是故意在磋磨自己,嘴角泛出一抹苦笑,声音倒是十分平和,“你回去吧,我会做的。”
杜仲叹了口气,到底还是没说什么,只叮嘱李婆子等人,“你们在一旁伺候着。”
李婆子哪有不应的道理?恭恭敬敬送了人出去,见顾攸宁已经戴上围布又挽了袖子,一时也不知该怎么称呼人比较好,又想到先前那一声只有自己听见,思来想去还是喊人“顾娘子”。
“您身体不适,不如您在一旁坐着,老奴来掌勺?正好这几道菜,老奴也会做。”
顾攸宁摇摇头,那人嘴巴挑得很,谁做的,一口就能分辨出,他既然主动发了话,她自然不能假手于人,朝人露了一个温和宽慰的笑,“没事,我来就可以。”
那芙蓉肉原料是用猪肉和虾肉,每块猪肉上放一只扭成骰子大小的虾肉,敲扁后放在滚沸的水中煮熟捞起后,再放进油锅中炸熟,最后再用半杯酱油,一杯酒,一杯鸡汤淋制而成。
这道菜又耗时又耗力气,她的手肘和膝盖虽然都擦了药,但站得时间长了,不免还是会感到不舒服。
额头上已经冒出了一层细细密密的汗,越到后头,手肘越是无力,膝盖也疼得好似下一刻就会撑不住摔倒,李婆子看得担心不已,虽然不清楚这两人究竟是为什么闹别扭,可看那位黑衣护卫的态度就知道那位大人心里是有顾娘子的,要不然也不会到现在还用“夫人”来称呼,等日后两人和好,那位大人想起今日顾娘子带伤做菜,谁知道会不会一恼就发作她们?
可这位顾娘子也是个倔的。
她纵使有心想帮忙,也不敢硬抢,只能待在一旁做些力所能及的活。
等过去大半个时辰,这几道菜总算是做出来了,因着天寒,怕一路过去这菜受了寒气,李婆子连忙帮着装进了食盒中,等人要出门的时候才又小声询问,“真的不用老奴陪您过去吗?”
顾攸宁摇摇头,谢过人,又说了一句不用,便提步往外走。
她刚一走,其余婆子就朝李婆子围了过去,一脸纳闷奇怪的表情,“老姐姐怎么对那位顾娘子这么客气?”就算那位顾娘子是来帮她们的,也不必如此吧。
李婆子张口,可看着这些人的脸又闭紧嘴巴,挥挥手,没同她们细讲,只说了一句,“今日这府里发生的事都别往外头传。”见她们一副不大在意的模样,想来是把顾娘子和那位大人的事当做一桩风流韵事来看了,生怕她们去外头胡乱说道,不由沉脸威吓,“那位大人是个什么脾性,你们是知道的,惹了那位不快,詹大人也保不住你们!”
这话果然管用,一群人嘀咕几句,倒是不敢再说了。
*
谈欣长这么大还真没见过比姬朝宗还要变化多端的男人,一会温声细语,一会又沉着一张脸,好说话的时候扬着一张让她见之心跳加速的笑脸,翻脸无情的时候冷得像冬日里的冰柱子,脾气还火爆的很,什么东西都摔,完全不管旁边还有人坐着,就连吃东西也是……刚刚还让她多吃些,可就在她的手要伸向那盘梅花糕的时候又被人冷冷盯着,似乎她的手真敢摸过去,她就会变得跟地上那些残片似的。
若说她最初对姬朝宗是心动,那么此时倒是有些跟人较上劲了。
越不好驯服的男人挑战起来才越有意思!
要是能把姬朝宗这样的男人驯服得温顺听话,那该是多有成就感的一件事!谈欣只要想到那个画面,心肝就忍不住一颤,余光忍不住朝对面的男人看过去,自打先前发了一次火,除了向那个黑衣护卫吩咐一声后,这个男人就再也没说过一句话。
无论她说什么,他都不理会。
谈欣甚至觉得若是有办法的话,他一定会当场让她滚出去。
可到底是因为什么让他即使对她如此厌恶、不耐烦的情况下,还把她留下了?女人的第六感让她觉得这事和顾攸宁脱不了干系……这个男人只有在面对顾攸宁的时候,情绪才会起伏变化得特别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