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汪清澈的湖泊前,顾修炎面色冷淡的望着湖泊后的幽寂树林,挺直的背脊一动不动,微蹙的眉宇似是在焦急的等待着谁。
一阵沉稳有力的脚步声,由远而进,从林木身后转出一名宽袖长袍装扮的中年男子,下巴留着青色的长须,左手握着一柄青玉打造而成的折扇,扇柄之下又系着沉香木扇坠,雕刻颇为精细,乃是吉祥如意的寓意。
男子眉眼之间谦恭有礼,抱拳躬身,向着顾修炎低声道:”宫主,探子来报,乔姑娘被邪教之人抓走,邪教人多势众,连三手娘子和残老儿也在其中,想必是秦清夜派来保护秦湛的,属下势单力薄,实在不敢轻举妄动。”
顾修炎冷凝的嘴角倏的一收,静默一会儿后,淡淡说道:”你做的很好,不必与他们正面冲突,他们此番出来,是为了冷翡,如今抓走乔音音,怕是为了秦清夜的病。”
男子听闻,脸上掠过一丝深深的悲哀和恐惧,凝望着湖泊,道:“莫非秦清夜也快要……”
“萧星遗从江湖上消失已有十年,想必她早已不在人世。”顾修炎眉目间冷漠之意未改,接着说道,“秦湛素来慈孝,不顾冷翡的下落,执意抓走乔音音,恐怕也是为了秦清夜,她的病症已经耽误不得了。”
“那老宫主那……”男子张口却沉默了,欲言又止。
“如今还得拜托余先生拖一拖了,如果乔音音真能治好秦清夜,我们再把她抓来也不迟。”
男子仰天长叹,内疚道:”是属下没用。”
顾修炎沉默半晌,才咬牙切齿道:“还有一事,得拜托下先生。”
“宫主请讲。”
“我这手腕可还能恢复?”
他撩开袖子,露出青紫的手腕,那高肿的腕骨依然扭曲,像是被硬生生折断一般。
余先生瞧了眼,如被毒虫叮咬似的浑身一震,大惊失色:“宫主,这是何人所为!”
“司尘雪。”他拧眉冷声道,“他不愧是圣水峰的传人,碧霄掌练就的出神入化,内力刚猛,凌厉至极,即使我不受内伤,想必也只能和他打成一个平手。”
“宫主应尽早回宫,让属下替你医治才是,要医治这骨裂粉碎必须把皮肉剖开,这钻心的疼只有服食五石散才能忍受。”
“你现在就给我接骨,这点疼比起我母亲承受的痛苦又算得了什么,我暂时不能回去,乔音音此去邪教,我定是要亲眼看看她能否救回秦清夜的狗命。”
“宫主万万不可孤身前往……况且邪教地势险恶,各处要道都有人把手,实在太过冒险。”
“无妨,你替我接骨便是。”顾修炎垂下眼帘,低头瞧着岸边那一簇盛开的野花,眸中隐隐携带的怨毒,令人不寒而栗。
他从小就知道一条通往邪教的暗道,那还是秦清夜为了方便与他的亲生父亲龙渊私会偷情,命人不眠不休,耗时一年之久修葺的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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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山如墨,晴空万里,一束阳光将云雾缭绕的山谷劈开一条口子,而这口子的正中央赫然是一条不辨深浅的深渊峡谷,秦湛从步辇缓缓走下,两袖飘动,只是面无表情的冷冰冰的吩咐道:“让他们放下吊桥。”
二十年前,邪教教主秦清夜是江湖上第一美人,不知道迷倒了多少江湖正派少侠,为了她魂牵梦绕,痴迷魔怔的不在话下,为她叛变师门,堕入魔道的更是难以计数,其容貌唯有同为武林第一美男的龙渊可比,江湖皆传,邪教少主秦湛颇有其母当年风采。
其实大多是谣传,真正能见得秦湛真面目的并无几人。
其实真正的秦湛,眉宇间与秦清夜并不太相像,秦清夜虽是邪教教主,可是温柔多情,如同解语花一样,能轻易勾的男子魂不守舍,而秦湛俊美的五官美则美已,却犹如一块木讷的石头,紧闭的唇角似乎永远都不会笑。
柳拂衣将乔音音扶下步辇,俊秀的脸上笑若春风:“乔姑娘,坐了一天的步辇可是累了,咱们已经到邪教了,今天你先好好休息一下,我让厨房给你准备点好吃的,你喜欢吃什么?”
乔音音刚想要两个水晶肘子,秦湛就打断他们的话:”坐步辇有什么可累的,一个女儿家莫非比男人还娇贵不成,等会就去凤羽楼为娘诊脉。”
柳拂衣面不改色,笑意盈盈的道:“那就辛苦一下乔姑娘了。”
乔音音摆摆手,应道:“不辛苦,不辛苦,谁让我是大夫呢。”
柳拂衣却悄悄在她耳边说道:“乔姑娘,若是有什么需要,尽可吩咐拂衣。”
乔音音的耳朵被他吹了口热气,蹭的一下红透了耳尖,她抓着耳朵,这个老不正经的,隔这么近,不怕她玷污他清白了?
她接道:“说道这个,我还真有个要求,我是个瞎子,行动不便,需要一位精通穴脉之人帮我施针。”
他了然的点点头,又瞧了一眼她无神的双瞳,暗暗摇头:“拂衣会仔细留意着。”
此时从深渊之处传来铁链移动的声响,秦湛的脚下隐隐抖动,石子咕噜噜的跌下悬崖,碎石随着震动坠入深渊,一条黑色的巨链从石缝中探出头来,一截接着一截,环环相扣,铁链嵌着深渊的峭壁,巨大的吊桥在众人眼下缓缓成形。
“走吧。”秦湛率先踏出一步,紧接着是拄着拐杖的残老儿和三手娘子。
柳拂衣将扇柄塞进她的掌心,一阵轻笑道:“乔姑娘,抓稳了,不然掉下去连骨头不剩。”
“你要是怕我掉下去的话,要不你背我也行。”乔音音无奈的跟着他,差点踩上了他的靴子。
“你这是在调戏拂衣吗?可惜拂衣年岁渐长,背不动你这女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