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秀色可餐
每一个字都是清晰平和、词句易懂的, 可真正组成一句话落在耳畔时,晏迟反而有一种不真实感。
心海翻涌。所有情绪复杂地交织在一起,随后又蔓延开来, 从胸腔发散到全身上下。这种突然的惊喜占据了思绪, 让他反应了好一会儿。
晏迟喝掉药碗中的漆黑汤汁, 然后用蜜饯除了苦味,忽地抬眼看向殷璇, 而对方也在注视着他, 墨眸专注地映向眼底。
视线相触, 他忽地有一种心尖儿发烫的感觉, 喉间梗着不知道说什么, 半晌才慢慢地道:“……这样,是好事。”
好事么?徐泽的前车之鉴, 尚且犹在眼前。可是他一想到殷璇,就觉得应该是一件非常好的事情。
一只手扣住了他修长冰凉的指尖,温暖指腹摩·挲着环绕过来,沿着袖口探进去, 覆盖住手腕。
殷璇拨开他另一侧的发丝,俯身过去亲吻对方的眉心,声音如同煦日间破开冰层的兵戈,在沉冷寒冽中绕着一股似春的低柔。
“是好事。”她道, “意外之喜。”
晏迟闭着眼任她亲了,才稍稍回过劲儿来。一旁的阿青将药膏备上来,呈到小案前面。
晏迟没来得及说, 果然见到殷璇眸光微变,问了一句:“你身上还有伤?”
她到的时候,只知道应如许为难他,并不知道其中来龙去脉与所有过程,而后安太医诊脉时,也只是遇喜道贺,并未有人提及外伤之事。
阿青假装没看到晏迟示意的目光,将药膏的盒子打开,回禀道:“先前兰君千岁用了鞭子。”
殷璇瞥了他一眼,将药盒接下来,道:“你先出去吧。”
阿青应言退出,将珠帘落下,屏风拉起,转入门外。内室顿时空旷安静下来,一旁的炉香幽幽地吐出馥郁芬芳。
东瓶西镜,妆台摆在西边儿,对面放着一张小榻,榻边几案上摊开的是几本宫闱内账的账本,上面笔迹清晰,字迹行云流水一般,却有一些墨痕污渍,是晏迟离开宜华榭时未收之用具。
殷璇拿着药盒,将锦被掀开一些,抬手解开他的衣带,道:“转过身。”
与声音同时而来的,还有那双漂亮桃花眼投射过来的目光,幽然沉冷,属于帝王的威严震慑感无声地扩散,让本来想劝一句的晏迟没敢说话,只好温顺地如言而行。
他性子软,声线清越平和,长相也是招人疼的模样。此刻背对着殷璇,披散的墨发如瀑布般垂落下来,被拢到一侧。薄衣褪下,冷润肌肤上浮现出几道淤血凝聚、发红乌青的鞭痕。
殷璇端详了片刻,忽地道:“如若真有当世柳下惠一般的正人淑女,我倒要敬佩她一番。”
她这话来得突然,晏迟没太明白,低声问道:“……什么?”
温暖的指尖带着外涂的药物覆盖上躯体,湿·润微凉,在脊背伤痕上寸寸滑过,触感稍有些刺·激。晏迟忍耐着这种稍带微妙的感觉,骤然察觉到对方的气息猛地近至耳畔。
温·热缱绻,徐徐地散开,气息将他耳根捂暖,烧得发烫。
“因为情与欲,俱难清。”殷璇道,“我方才时想,世上哪有妻主不疼爱自家夫郎的,伤了一分一毫,也觉心痛。但真的见到时,反而觉得,晏郎的背上是无边美景,有蛊惑之感,实在禽兽不如。”
她语气正经,内容却实在有些过分。晏迟耳朵发红,热气往头顶上窜,咬了下唇,有些羞恼地道:“……那还是不劳驾陛下了。”
这种性情温顺的人,是很少说这种拒绝得有些别扭的话的。殷璇听得新奇,掌心箍住他的腰,笑了一下:“还要躲?难不成真的是宠惯久了,人就娇气起来?”
她掌心涂满药膏,冰凉一片,覆上来时,让人有些浑身发颤。晏迟吸了口气,声音温软:“……不躲了,你别欺负我。”
这句话软软的,尾音有些虚,只匀出一个气音,听起来分外抓耳。殷璇原本只是逗他,都要被勾出真火来了。
她按捺住心性,给对方的伤处涂抹好药膏,忍不住又道:“你这么说,就是不想欺负你,也想见你哭了。”
晏迟没敢出声,等她涂好了药,便伸手合上衣襟,低头去拢上衣扣,向床角偏了偏,小声道:“哪有这样的,之前在……在床·上就欺负我,我哭得嗓子都哑了,还……”
就算是学过再多的房·中·术,也比不上一个巨大的体力差距,像殷璇这种半宿不消停的,就是再多一个人也扛不住。
怪不得在勾栏瓦舍之间有言,宁与文人半月,不陪将军一夜,这实在是那种肮脏龌龊之地都能流传出来的千古教训。
他一边说一边系衣带,反而紧张得系不上。对面的恶龙饶有趣味地看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凑过去把对方环住,按住他的手指。
“我来帮夫郎。”女声含笑,“一定好好对你。”
那只手一覆盖过来,前功尽弃。晏迟觉得自己就像被一只懒洋洋的凶兽环绕住了,想什么时候吃,就能吞得骨头都不剩。
他就是想哭都哭不出来,只能红着眼睛看过去,眼角润润地漫开,像是一片消融的春水。
“……不行,要小心孩子……”
殷璇倒还真没有这么禽兽不如,她捧过晏迟的脸颊,第一次看他这么害怕,低声安慰道:“你放心,我不碰你。”
……究竟是何等天真的儿郎才会相信女人在这个时候说的话。晏迟犹豫了一下,道:“以后,以后我补偿你。”
耳畔传来低低的笑声。
“有什么好补偿?”她道,“你人都是我的。”
虽然这句话是事实,但晏迟还是想再挣扎一下,还没等话语出口,就被对方薄而干燥的唇封住话语,咽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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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证明,殷璇的自制力还是可以称赞的。虽然昨夜的画面还是非常的不堪入目,但到底是没有真的欺负到他。
晨光熹微,暖香四溢,正值休沐之日。
宜华榭的外院里,百岁起了早,看炉子在那儿熬安胎药。他昨天回来被阿青和静成联合起来说教了一顿,睡得晚了,现下还有些困。
只是这炉火需得仔细,百岁打起精神,注意着火候。一旁的静成坐在门口裁缎子,做了几个布艺的小玩意儿。他转头看了看静成,问道:“青哥呢?”
“陛下歇在这儿,青哥儿进去伺候洗漱了。”静成不常说话,但声音却还是少年郎的嗓子,清澈和顺。“待会我去叫早膳,药怎么样了?”
“早膳的事情,有二等侍奴按时按点的催促着,你去做什么。再不济燕飞女使也在二门外侯着,你就留在里屋吧。”百岁道,“再三刻,到了时辰把汤药晾起来,再喝正是时候。”
宫中的女使女婢,除了御前的青莲和宣冶这种侍奉陛下的,剩下的一概要服药绝育,服药进宫之后,便无法令郎君有孕。其中很多女婢,身份低微,服了烈性药物后,更没有办法起欲,即便是宫中的侍奴有通·奸之意,也总是有心无力。
虽然如此,宫中却还私下里贩卖一些药物,说是能让人暂时恢复,重展风华。有些想要勾·搭高阶女使的侍奴,便会弄来这种药进行“孝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