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道:“我去把溪边的都挖了,你就别去了,那里鹅卵石多,脚下容易打滑。”
“那你去也容易滑倒啊!”
蒋望回停步,扭头看向萍萍:“我不一样,我是习武之人。”
他继续朝前走,少倾,萍萍悄悄跟上。蒋望回在溪边挖野菜,她就在斜后方草地上蹲着等,蒋望回见状索性将木盘放到萍萍身边,还由她看管,他手长,就这样地皮菜也能顺手放进盘子里。
“你现在在吃治伤的药吧?”蒋望回突然问。
“是啊。”
那之前的药应该停了,蒋望回便劝诫:“之前那药,女医说你体虚,得吃一年,伤好了还得接着吃,娘子最好不要倦怠。”
“好。”萍萍嘴上应答,眼睛却被前方蝴蝶吸引,一样的灰翅,不知道是不是之前那两只又飞回来。
蝴蝶绕飞溪上,蒋望回仍低头挖野菜,说到萍娘子的伤,终究是替音和受的。
半晌,他艰涩开口:“诓你捎带那包金子,是我不厚道。对不住你,从今往后欠你一份人情,但听差遣。”
他这样讲,萍萍便以为真如柳湛所言,蒋望回主谋,柳湛事先不知情。她嘴角撇下来,酒窝也消失了,看得蒋望回揪心紧张。
萍萍抬头问他:“当时对方是不是要求女的去交易?”
“你知道了?”蒋望回脱口而出。
“我猜的。”萍萍勾起嘴角,重现酒窝:“如果不是指定女子,你自己就可以去交易呀。”她垂下眼皮,这一带地皮菜已经全挖完了,只剩下滚着水珠的青草和光滑的鹅卵石:“其实我愿意去交易的,即便有危险。”
蒋望回正想问为什么,萍萍耷拉着脑袋继续道,“因为这能帮官人破案。”
“如果你事先来找我,说清楚,我也会毫不犹豫接过包袱,带上焦山。”萍萍挑起眼皮,一眨不眨看向蒋望回,“可是你连哄带骗,所以我现在还有点恨你,我这人最恨欺瞒。”
第三十三章 此时此刻他最思念她
“而且这次你不仅骗我, 还骗了官人,”萍萍想起柳湛为了早一点办妥托付之事,分开坐船, 他这么信任蒋望回这个朋友。萍萍愈发忿忿不平, “他真以为你要捎带东西。”
蒋望回哑然。
倘若蒋望回是她一个人的朋友, 多半不会再来往,但官人还要继续和蒋望回共事,她只能以恕已之心恕人, 这也是她答应蒋望回一起挖野菜的原因。萍萍叹气:“以后不要再骗我们了, 不然朋友都没得做。”
蒋望回已经停了手上动作,但仍蹲着, 良久,道:“娘子是极好的人。”他顿了顿,续道,“好到世上再也找不出第二个,蒋某卑劣,自愧弗如。”
萍萍起初听到“极好”,就已有几分不好意思, 等到后面绝世无二, 她唰地红了耳根, 连忙制止:“你快别这样夸, 捧杀我啊……”
蒋望回突然扭头冲萍萍辨道:“我永远不会杀你!”
萍萍和蒋望回皆楞住。
蒋望回急忙解释:“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说既然答应娘子但听差遣,那便是赴汤蹈火, 万死不辞,护你周全
还来不及,怎么会去害你。”
他两手仿佛新长出来, 胡乱摆动否认。
萍萍心里暗想,这人虽然当过骗子,但其实还是个老实人。
她无奈笑道:“好啦,你别激动,我明白你的意思。”
蒋望回这才垂下两手,望着萍萍松口气。
“还有……”萍萍轻言细语道,“你也不要动不动说死呀!”
蒋望回表情定住,怔怔望着她的酒窝。
“再挖些吧。”她指远一点的同侧溪边,“把那边挖了差不多了。”
蒋望回起身:“溪对岸还有。”
萍萍摇头:“别过去了,太湍急。”
蒋望回竟真听她的话,只挖光一侧溪边的地皮菜。他帮萍萍端着木盘,一道往吸江楼回去,萍萍脚向前迈,偏过来脑袋问他:“你说欠一个人情,我可以随便差遣你,对吧?”
蒋望回看她脸上流露的狡黠,不由也上扬嘴角,这还是他第1回 笑:“这么快就要用吗?”
萍萍点头:“我要——你帮我把这些地皮菜洗了!”
“就这?”蒋望回愕然,他许的可是赴汤蹈火。
“洗洗你就知道了,很难的。”在她看来,地皮菜算是最难处理的野菜,这个人情值得,“而且我还没说完呢。”
蒋望回即刻拱手躬身:“抱歉,我失礼了。”
萍萍愣了下,为缓解尴尬,点了点下巴作为回礼:“洗完以后,再帮我晾晒,等它干得像黑皮木耳,就是晒透了。然后你再拿来送给官人,就说是从路边的老农那买的,看起来不错。”
萍萍得意,她的计划完美,这样官人绝对不会怀疑她今天出了门。
蒋望回喉头滑动:“你准备等他回来才吃?”
原以为今日就要拿回去炒,两人分食。
当然。
萍萍微扬下巴,一脸憧憬,官人两日后才能回来,要想存住地皮菜就得晒干。等官人回来,地皮菜丢水里一泡就发,炒个鸡蛋配点蒜苗,或者打个豆腐汤,乖乖隆地咚!
萍萍笑看向蒋望回,今天挖的地皮菜挺多,到时候官人要留蒋望回一起吃,也可以呀。
……
光阴似箭,转眼两日后。
晌午烈日当空,润州刑狱司里却一如既往阴森。
“哗——”
一桶冰水扑头照面,浇醒俩行首,她俩手脚不自觉挣扎,束缚四肢的铁链发出一串响声。
柳湛分腿坐于榻上,淡淡启唇:“继续。”
狱卒铁鞭淬一道火,继续往行首身上抽。
啪——啪——
每一鞭都在监内回响。
上刑和烧炉的狱卒皆默然无声,偶用余光偷觑柳湛——新来的这位主审,据说也是御史台出来的,林公手下,手段却比林公狠上许多。这里的刑具没一样是他不会的,对待二位细皮嫩肉的花魁娘子也不手软,毫无怜香惜玉之心。
说他是活阎罗,不为过吧?
柳湛知他二人在窥,只作未见。俩行首很快便再晕过去,泼醒,再抽。
柳湛始终安静觑着,面上古井无波。
行首当中有一位熬不住了:“奴招,奴招!”
柳湛斜眺,眉尾微扬,眸子冷冽:“你招什么?”
这两日他亲自坐镇,捋了遍润州的茶盐利,发现不仅仅只干利作假。去年润州遭涝,淹去送往江南的官盐万余斤,朝廷体恤,拨下十万灾银,而这银子也多半被李代桃僵,调换成假。钱!
“奴招……杨、杨大官人以假换真,然后,”行首气若游丝,“然后他把真的官银溶掉了。这样就再没有印戳。”
柳湛勾唇,溶毁官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