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终于出现一名老翁,与之前开库房的管家一样打扮。
萍萍便上前询问:“老丈——”
“娘子是东宫来的吗?”
两人同时出声,数音重叠。
“为什么你们都能猜着我是从东宫来的?因为我是生面孔吗?”萍萍好奇,那吹箫的小娘子第一句问的也是这个。
“娘子穿的是宫婢的袍服啊。”老翁笑道,“我跟随我们帅臣进过两回京,在东宫过端午节,东宫的宫婢都穿这袍子,圆领、窄袖、花草纹,没错。”
萍萍心一凉。
老翁却已去喊这时从廊下端茶经过的女使:“小月,你来,你前年也去了的。”
老翁将事情简说,这名女使同样一口咬定:“宫婢的幞头都是一年景,但簪的花不一样,官家宫里是桃牡菊茶,东宫是桃牡菊杜,娘子这头上是杜鹃花,错不了的!”
萍萍努力睁大眼,免得抑制不了掉泪,她吞咽了一口,才使语气不至于那么哽咽:“那你们知道东宫的人都住哪吗?”
女使和老翁对看一眼,回忆:“你应该是住环碧小筑吧?”
*
柳湛待办完事再冉步廊下,哪还有萍萍身影。
碍于姚拱辰在场,柳湛不好开口,便眺蒋望回,示意他问。
蒋望回得代君打听,拦住路过的女使们:“请问有没有瞧见见到之前这里等着的一位娘子?”
“哦,那司膳。”姚拱辰插话,蒋望回蹙眉。
姚拱辰又道:“她还抱着宣笔呢!不见了我礼物岂不丢了?”
有家主帮忙打听,很快得到答案——笔箱已经和行李收到一处,那宫婢自回客房歇息了。
“客房安排在哪里?”柳湛沉声追问。
姚拱辰没反应过来:“你回回来不都住翠微山房?”
蒋望回喉头微动,嗫嚅:“殿下是问我们这些下人住哪,还没安排。”
姚拱辰瞟蒋望回,少倾,一笑:“安排了呀,你们住山房旁边,锦绣堂和环碧小筑,上回你妹子就住过。”
蒋望回垂首:“多谢帅臣。”
“待会山房用膳,蒋贤弟正好一道回去。”
帅臣府依山而建,蒋望回便与柳湛、姚拱辰一路上坡,闲聊走马斗鹰,焚香烹茶,淮西风光,甚至姚拱辰的育儿经。
不咸不淡。
姚拱辰还要见同行的林元舆,用完膳便离开,蒋望回协助柳湛山房办公,过了酉时半,柳湛淡道:“今日先到这吧。”
“喏,属下告退。”姚府待客将男宾和女宾隔开,除林元舆腿脚不便,另住山下见山堂外,蒋望回和袁未罗住锦绣堂,萍萍住环碧小筑,分在翠微山房左右。
蒋望回从山房出来,朝右侧小筑方向长望一眼,而后默默转身,回了左侧锦绣堂。
柳湛继续批阅公文,非要等到戌时,像往常一样黑灯瞎火了,才提一盏灯笼摸去环碧小筑。
小筑两层,下堂上卧,从外望去皆没有亮灯。
柳湛抬手,打算跟之前每日一样,归家、同眠,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
明早起来,她就好了。
哪知一推之下,大门纹丝不动,被里面的人反锁了。
柳湛下午再次确认过,环碧小筑就是萍萍在帅臣府的居所,有女使亲眼见她进去。他抿唇吁气,堂堂太子竟要做翻墙登徒,踩着柱子跃至二楼,在卧房前再推门。
二楼卧房门也被牢牢反锁,双手都推不开。
他心里两个小人在打架,一个劝他敲敲门,喊一喊,另一个小人怒斥:这么大动静,不信她听不到!
一国太子吃了民女的闭门羹,难道还要他伏低做小、曲意逢迎、摇尾乞怜?
终是后一个小人占去上风,柳湛拂袖离去。
屋内,萍萍其实一直没睡。
女使和老翁皆是好人,不嫌麻烦,一直领她到小筑里。他俩当萍萍也是仆从,沿路讲了许多姚家和太子的事,原来啊,那是他的书云妹妹。
她想,官人这回真是很可气。她数到三,如果三以内他敲门认错的话,就放他进来好好聊聊。
可是不知道是不是她躺在床上离得远的原因,没有听见官人敲门,于是萍萍朝门走近些,重新数:一、二、三。
四、五、六……八、九、十,数到十的时候她想这么久那要十天不理他才好,就听见柳湛没有掩饰的脚步声,越离越远。
萍萍豆大般的泪珠突然就一颗颗从眼里碰出来,很快连成一线。
……
其实,柳湛自己也没好到哪去。
回山房沐浴,数名女使要上前伺候宽衣,柳湛却想起这是每日他和萍萍一起做的事情。
“都退下吧,孤自己来。”
他自己褪了衣衫躺下,闭起眼脑海就即刻浮现萍萍站在芭蕉叶旁,然后转身快步疾走,然后又站回来,再走,就这一段,反反复复闪现。
有时候回忆疲惫了,脑子和心就开始放空,灰蒙蒙一片,什么都看不清,依然睡不着。
柳湛在床上翻了一个又一个身,直到天亮的白光透过眼缝照进来。
他手撑着坐起,打起精神,今日还有许多公事要办。
第六十章 偷家
他白日与姚拱辰议事, 来往人员变动,都会不动声色瞟上几眼,没有萍萍。
直到第三日, 一行人离开寿春, 才再次和她打上照面。
两人隔着一辆马车, 他看着她踩凳上车,钻进帘后,全程没往他所伫方向瞧一眼。
怕人看出端倪, 柳湛也上了自己的车。
队伍走走停停数日, 过芡河,到蒙城, 驿馆入住,夜里柳湛第2回 推门,萍萍依旧反锁。
再下一程抵达柳子镇,在这里落脚,歇息调整一日,改换旅船,沿汴水直达东京。
柳子镇虽繁华, 但到底只是镇村, 驿馆就五间客房, 并排紧挨一处。
不方便推门了, 柳湛胸口有些闷,但同时亦喜,这样也多了些瞧见她的机会。萍萍挪自己行李时, 他的余光就从右往左跟着移,到眸子够不着的地方,柳湛竟不自觉扭了头。
萍萍进屋关门, 他怔了下,收回目光。
柳湛就在自己房中处理公务,桌对着窗,能瞧着外面。
到晚上掌上灯,里亮外黑,就看不见了,于是柳湛开道窗缝。伏天早过,又往北,夜风已有了萧瑟秋意,吹得公文一页将翻未翻,轻微作响。
柳湛瞥见萍萍匆匆跑出,找到馆吏,不久后,馆吏领来位厨娘叩萍萍的门。没说上两句话厨娘就走,过会又给萍萍捎来个包袱。
厨娘是帮工,不住驿馆,下了工正走在回家路上,前方冷不丁冒出个高大男人,面色阴晦,直勾勾盯她。
厨娘差点魂飞魄散,连退两步,汗毛倒竖,待那男子手上灯笼一照,看清五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