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裹着白狐裘喝粥,姚书云都快喝完了,才道:“这粥有点太甜了。”
萍萍点头:“是,喝多了觉着腻。”
姚书云放碗起身:“你等着,我找点咸口的点心,缓解缓解。”
萍萍忙道:“肚子饱了吃不下点心了,你找找有没有山楂?解腻消食!”
姚书云应好进屋,忽然一队仪仗穿入院中,前后宫人拥簇着一架步舆。
萍萍愣住,舆上坐的是夕照?
是她。
只不过突然改穿青衣大袖,还贴了珍珠花钿面靥,舆后还打着两扇彩屏。
萍萍唰地站起来:“夕照你怎么了?”
“大胆奴婢,见到娘娘不下拜,还敢直呼娘娘芳名?”
“娘娘?”姚书云端着一碗山楂出来。
宫人们旋即换了笑脸:“姚司膳,这是陛下刚封的夕娘娘,夕美人。”
萍萍忽觉血液倒流,瞪圆了杏眼,心里有个声音呐喊:夕照还没满十四岁啊!她还没满十四!
官家已经给夕照赐了宫殿,这趟回来是专程收拾体己物——夕照只带走了和金娘子相关的物拾,剩下的她估计姚书云看不上,就一股脑全送给萍萍。
萍萍瞟一眼院中,关上门,两两私下,扣紧夕照手腕:“夕照,陛下那——”
差点脱口而出“陛下那个老色鬼”,忍住,改口:“陛下那若再欺负你,要是不愿意,就尽量想办法周旋,别让他欺负狠了。”
“陛下没有欺负我,”夕照平静告知,“我愿意的。”
萍萍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夕照脸上泛起笑意:“我仰慕陛下,他在我眼里是真龙天子,九五之尊,我崇拜他耸壑凌霄,愿意做他的解语花。”
这话十分耳熟,萍萍全身定住,僵如石塑。
第八十九章 他绝对不是她的阿湛。……
*
二十四这日汴京人称“交年”, 宫里结彩装雪灯,酒糟抹灶门,还给萍萍她们每人派发一盏床底灯, 晚上要点一通宵, 名曰“照虚耗”。
司寝局一年到头, 也要赶在这日前点清寝具,能修补的就手补了,需要更换的则拟单列表, 报送司计司。
萍萍虽然最近不用铺设, 但也做不到闲人,总有事派给她。今日是和另一宫人运送寝具去浣洗那边, 来来回回抱了一天。
局里皆晓得萍萍和夕照交好,这宫人忍不住拱火:“你说你啊,得殿下青睐那么久,大伙都以为你会迁莺出谷,谁知道如今还没混上位份!倒是那位,赶在你前头步月登云了!”
最近宫人间议论夕照颇多,大半个月还没消停。
萍萍每回听见都替夕照担心, 眉间笼罩愁云。
“听说啊, ”宫人凑近萍萍耳边, “她三番五次邂逅陛下, 说些傻话,句句没见识,最后陛下终于忍不住指点了一句, 她那反应啊,既惊讶又崇拜,夸张得很, 一看就是演的,陛下却被逗得哈哈大笑。”
“如此数回,陛下没遇上时,竟主动问起她。”
“再后来,终于封了。”
宫人还想唾弃夕照心机,终未出口,再加上萍萍一直不附和,渐渐无趣,改聊其它。
远处,禁宫最高的宣德门五凤绕檐,琉璃瓦几与天齐。柳湛代替腿脚不便的官家登楼,行完交年礼,正同身边的参知政事讲话,忽就眺见灰蒙蒙极低的天空下,两个墨点从东宫出来,缓慢东行。虽然都是一模一样的宫婢袍服,他却笃定左边那个是萍萍,心慢跳一拍。
柳湛口上仍答参知政事,手却不自觉抓紧朱栏,想到萍萍还没登过宣德门……
再等等,下回他俩一定一起登上来,让她瞧瞧整个禁宫和半座东京城。
柳湛的余光悄然追随萍萍身影,她正沿一道长墙行进,墙上爬藤光秃萧条,但再等等,待春日会开满蔷薇,似锦如霞,香拂满宫。
墙下,萍萍连咽数口。
宫人睹见,关切:“你怎么了?”
“嗓子有点疼。”
“喝水少了吧?”
萍萍点头,自觉也是这个原因:“早上忙得一口水没喝,待会多喝点。”
她怎么想就怎么做,当值回来猛灌了两、三壶水,嗓子却无任何好转,反而更痛。她记得姚书云那有不少药膳零嘴,像上回的山楂,便去找姚书云讨要,说自己咽痛。
“你也嗓子疼啊。”姚书云脱口而出。
萍萍一愣:“你也疼吗?”
姚书云点头,转身在瓶瓶罐罐里找甘桔冰梅片。
萍萍瞅着姚书云的背影分析:“是不是我们这几天辣子吃多的缘故?”
夕照留下五大罐,她怕放久坏了,天天猛吃。
姚书云找药的手一滞,恐怕没这么简单。
她俩同院的那个宫人,十来天前出宫了。
当天姚书云和萍萍有聊此事,姚书云才发现,不知哪个天真的告诉萍萍,说年纪大了或遇大赦,这两种会放出宫。
萍萍竟不知道医工只治小病,宫人如患重病都会被撵出宫,到城郊的尼寺等死。
姚书云怀疑同院宫人去的就是尼寺。
当时没料到病症可能波及自己,姚书云冷漠处理,没有打听。
姚书云转回身,将一瓷盒塞进萍萍手里:“喏,给你,甘桔冰梅片,清咽利喉的!”
萍萍立马掀开盖子含了一片,姚书云瞅着她眨了眨眼:“你试试吃了有没有效果。”
萍萍顿觉喉咙凉爽,点头:“有效果!”
但回去没一会,咽喉重新疼起来。
萍萍没那么娇气,依旧撑着忙年,到二十七日晚,不过三日,突然变得如刀割喉,连吞口水都困难。
是夜,她打起寒颤,所有被子盖到身上还冷,清晨变成高热,头晕肢痛,爬都爬不起来。
萍萍手脚并用,支撑着坐起,穿衣,再难受也要先告了假再休息,可走到院门口,发现常年敞开的院门被人关闭,墙边突然多出一袋米,一块腊排骨和一条腊鱼。
萍萍疑惑,抬手推门发现推不动,她以为是自己病了没力气,使出吃奶的劲反复推,院门却顶多晃一下,打不开。
萍萍折返去敲姚书云房门,姚书云竟也没当值,萍萍一见她脸色就懂了:“你也害热病了么?我们院门好像被人反锁了。”
姚书云眯眼:“我们患的恐怕不是热病,而是热疫。”
尼寺那边估摸出事了,所以这边紧急隔绝。
萍萍睁大眼,疾走去拍院门,他们没给她和姚书云留药啊!
“开门啊,开门!”萍萍用鸭嗓喊,“我们要治病啊!”
姚书云望着萍萍,暗叹口气,以前家里某位姨娘院里也闹过疫,那时赶上中秋,层层封锁消息,节后才禀告爹爹。
新年比中秋更喜庆,禁宫比姚家更森严。
姚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