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间我去找她,就是不知道她还愿不愿意和小时候一样,拿我当朋友看待。我先试试,你也不用太担心。”桑槿也知道,他对他妹妹一向很好,因为母亲去世早,父亲又生病,他这个哥哥,就像个父亲一样。
满城威没有再聊满晓悦的事情,看了她一眼,似乎有些犹豫,最终还是问她,“你去美国见了他父母,他们对你好不好?”
桑槿正伸手去端茶杯,突然顿住,“你怎么知道我去见了他父母?”她好像没跟他说过这些事。
“我去新区别墅找过你,保安说你们去美国了。庞市长一家迁居美国,这不是什么秘密。”满城威给她的茶杯添了茶,“桑槿,你既然已经选择了他,就应该考虑一些现实的问题。就算时代不同,门当户对这种问题你们不考虑,不代表他的父母不会计较。你这样一个光杆司令进入他们生活的世界,是不是不太好?”
桑槿不明白他想要表达什么,“你觉得是我高攀了他们吗?但他父亲已经不是市`长,现在也就是普通的人家。”
满城威一急,声音抬高了半度,“不是你高攀了他们,是他们对不起你。这不是重点,我的意思是,你为什么一定要把别墅这样转一轮,落在他手里?这样你不是什么都没有,更没有底气了?”
“……”桑槿终于明白他想表达什么意思。他担心她在他们家会受委屈,所以才会想到这些现实的问题。她自己却一直没有去细究,因为觉得如果他们相爱的话,这些不是问题。
“你肯定以为别墅是用我的钱买的,所以你不要。你错了,我现在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你父亲才有的。”
满城威一边喝酒,一边跟她讲起,他如何在中国的房地产爆发的这个过程中,凭借这一块地,创下整个城威四季这个地产集团的神话。
桑槿这么多年没在国内生活,当然不知道这些是怎么回事。她只知道,她不能随便要别人的东西。他讲这么多,无非是希望她现在住的这个别墅,仍然由他买下来送给她。
她拒绝,“你能凭一块地,创造现在这样一个大的企业,是你自己有商业头脑,也是你劳动所得。现在地你已经还给我了,我现在的工资可以承担月供,不会有什么负担。这件事到此为止,以后我们不要再讨论这些琐事了。”
桑槿不等他继续解释,转移了话题,“我想问问你其他的一些事情,就是我10岁那年,我离开的前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你刚才说他们对不起我,是不是我爸爸的死,和庞清城有关?”
满城威端起酒杯,把一整杯白酒喝了下去,眉宇紧蹙,“庞清城当时是市`长,怎么会跟他没关系?”他苦笑了一下,“这会有什么影响?”
她已经从心里接受了一个男人,所以,不会介意房子、家庭出身那些现实的问题。而他,已经被她彻底排除在心门之外,所以,即使是理所当然属于她的东西,因为经过了他的手,她也不会接受。
她的手机铃声响起,她看着手机,立刻就接了电话。电话里有人催她快点过去,她回答说好,马上就来,声音很温和,脸上泛着柔光,嘴角挂着笑。
满城威一直在喝酒,微眯着眼睛,看着她。他当然不会忘记,她现在的这种表情,是她父母还在的时候,常有的表情,用最简单的词来概括总结便是,幸福的模样。
她突然挂了电话,看着他,似乎有些为难。
“你去跟他们聚餐吧。我刚才说的,你也不用放在心上。也许只是我多虑了,对你们来说根本就不是问题。过去的那些事情,你也不需要再理会,你自己觉得幸福就好。”
桑槿感觉他还是不愿意和她讲过去的事情,只能就此作罢,起身告辞,让他也早点回去休息,她会抽时间去看满晓悦。
满城威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看着她转身离开,背影最终消失在门口,只留下一丝若有若无的清香。他闻到这样熟悉的气息,只觉得胸口憋闷得慌。
她现在已经有人保护,她也彻底安全了,压在他心上15年的巨石,终于可以卸掉。他应该觉得很轻松才对,可事实却不是这样,他觉得很难受,窒闷压抑,又好像空空荡荡的。
他一想到从此以后,她和他再也不会有任何交集,他的心就像心被掏空了一样,只剩下一具躯壳,上面还被挖了一个洞。漫无边际的虚空,穿过这个洞,如冷风一般灌入他体内,他有一种要窒息的感觉,仿佛被一双无形的手,紧紧扼住了喉咙。
他张了张嘴,像个溺水的人,拼命地想要呼吸,想要叫,想要把填充在躯壳内冷风一样的虚空挤出来,最终却只挤出了两个字,“叮叮……”
满城威端起桌上的酒瓶,没有用酒杯,直接对着瓶口开始大口大口地喝酒,脑海里浮现许多的画面。
黑暗中,愤怒的男人,拿着长刀乱砍,鲜红的血溅在墙壁上,地上,把视线范围内的所见之物都染红了。那一刻,他前所未有的恐惧,在混乱噪杂中寻找她的身影。找遍了每一个角落,都没有找到他,他喜极而泣,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找到她,送她离开……
15年前,为了让她好好活着,他不得不把她送走。他一面希望她再也不要回来,一面期待见到长大以后的她。这是一种怎样复杂而纠结的心情,他无法表达。
15年后,他没有想到,她会这么快自己回来,更没有想到,她回来以后,现实就变成了现在这样,他仍然无法靠近她。
满城威把酒瓶放下来,从钱包里掏出一叠红色纸币,放在了桌面上,脚步踉跄着,离开了包厢。
他跌跌撞撞地到了地下车库,上了车,酒后驾车这种事,他从来没有尝试过,可现在,他像是赌气一样,直接启动了车子。让他觉得可悲的是,他好像永远都很清醒,不管喝再多的酒,都不会醉。
车子离开了车库,一如既往平稳地行驶在马路上。他大脑依然清醒,所以还能感觉到心痛。他想要甩掉这种莫名其妙的疼痛,双手紧握着方向盘,脚往下用力踩油门。
路边的街景往后退的速度越来越快,天空不知道何时下起了雨,雨水打在车窗上,雨珠很快连成了线,往后飞溅。
他应该去哪里?路有很多条,他不知道应该走哪一条。随手打转方向盘,向右转,车子继续往前疾驰。
满城威他开着车子,漫无目的地行驶在越来越空旷的马路上,不知道转了多少个弯,开了多久,一直到清安大桥前才停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