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年来,周丰猛又积攒了一点。眼瞅着日子能好过一点,如今又要多照顾一双母子。
孔父最是清楚在其中的艰难,可不就得叹气吗?
“当初买院子的银子我没花完。”孔父试探着道:“你也别过得太苦,如果囊中羞涩,记得来跟我说。”
楚云梨点了点头:“您放心吧!”顿了顿,她又道:“高如蓉想回娘家去。”
孔父有些意外,脱口问道:“高家愿意让她进门?”
当初周丰成拐回来一个城里的富家千金,在这村里很是出了一把风头。这整个镇上的人,都听说过此事。
自然也听说过两人生完孩子后回娘家又被撵出来的事。
“那就不知道了。”楚云梨在一旁帮着劈柴:“她说让周丰猛送她回去。”
“如果能回去自然是好。”孔父长长叹息一声:“这也忒倒霉了。”
……
天色渐晚,楚云梨回了周丰猛的院子。
他进门时,周丰猛正在磨手中的箭,听到脚步声,他头也不回道:“爹既然在家,你怎么这么半天不回来?”
楚云梨还没回答,他自顾自继续道:“你赶紧烧火,帮我做点干粮,今夜我们就要启程。”
说到这里,他回头问:“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
楚云梨当然要。
只为了膈应周丰猛,她也要跟着一起。
不过,干粮什么的,还是省了吧。
她打了个呵欠:“我好久没去府城,还真的挺想去。我这会儿好困……”她往屋里走:“干脆路上买点吃,我先去睡了,走的时候记得叫我。”
周丰猛傻了眼。
孔新衣在他眼中,向来是个俭省的女子。能够自己做的东西,决不会出去买。
他磨完了箭,进屋后看到妻子果然已经躺上了床。
“新衣,你心里是不是不痛快?”
楚云梨翻了个身,明显不欲多说。
周丰猛坐在床边:“这种事情谁都不想,说真的,丰成因我而死,我每想起一次就难受一次。我知道你不想让我照顾她们母子……但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换成另外不讲理的人,或是丰成的娘还在,这事肯定没那么容易善了。我们家非得赔上一大笔银子不可……新衣,你别这么拧着,我们能够遇上如蓉这么讲道理的人,是我们的福气。”
楚云梨翻身坐起,问:“我爹早就跟你说,西山那边有大虫,你们俩为何还要过去?”
周丰猛一愣,随即道:“我们看到了一只兔子,想跟着去找到它的窝,这才……”
“无论多少兔子,也不值得你们拿命犯险!”楚云梨正色道:“周丰猛,在我眼里,你并不是那么正直的人。我有些不明白,你为何要直言周丰成是为了救你而死?”
还是那句话,上山打猎死伤难免。
两人一起进山,却只有一个人回来。如果活着的那个人不说死去之人的死因……尤其还是在周丰成已经被啃得只剩下一把骨头的之时,若周丰猛只说两人倒霉碰上了大虫……外人根本也不会把母子俩看做是他的责任。
周丰猛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有些恼:“在你眼里我是什么样的人?”他怒斥:“身为男人,该敢做敢当。丰成就是为了救我而死,我总不能为了自己日子好过而说谎吧?孔新衣,换了是你,你亏不亏心?”
亏心!
可问题是,周丰猛并不是他口中那样正直坦荡的人。
想当初,孔父看中周丰猛做女婿,一来是他长相不错,人也结实,二来,也是最重要的,周丰猛家里兄弟三个,到他这里,根本就没有为他成亲之事准备任何东西。
这村里到底是淳朴的人多,孔父认为真心能够换到真心。所以,在给女儿定下亲事之后,亲自带着周丰猛进山,手把手教他打猎。
那个时候,周丰猛对孔父很是感激,还说以后会拿他当亲爹孝顺。并且,话里话外表示,以后会偏着孔家,赚来银子也会孝敬双亲。
孔父高兴之余,教得愈发用心。
然而事实上,成亲之后,周丰猛并不愿意孝敬他们。
孔父本来也没指望,可成亲半年后的冬日里,孔母突然病重,还几度晕厥不省人事。要是再不请高明大夫,兴许就此会一睡不醒。
孔父跑去了府城请大夫,诊费和药费都不少,加上又是冬日,想要进山都不能。所以,他想要跟女婿借。
周丰猛不愿意出借,孔新衣看不得父亲发愁,但那时她已怀有身孕,也不想两家关系闹僵,于是,便有了卖房子的字据。
其实,这个时候孔父已经看出了一些女婿的小心思。
在开春后,他赚回了银子时,也没有力气就还了女婿银子,将那张字据作废。任由他赚到银子交给自己,本意是想着等到女儿及时用银时就重新还给他们。
但是,后来他发现,周丰猛对待女儿越来越不上心,此事便拖了下来。
楚云梨嘲讽道:“你为了让自己好过,做的亏心事还少吗?怎么以前不亏心,现在又亏心了呢?”
周丰猛立刻就知道她指的是以前自己学手艺时,承诺会孝敬孔家夫妻的事,当即振振有词:“我无论做什么,就是为了我们一家人……”
楚云梨寸步不让:“你不愿意信守承诺,孝敬我爹娘,现在又知道信守承诺去照顾一对母子。怎么,高如蓉母子比我爹还亲?”
周丰猛被问得哑口无言,他板起脸道:“事情不是这么算的!”
“那要怎么算?”楚云梨沉声道:“我看你,从本心里就想照顾那对母子。在你眼里,她们就是比我爹娘还要重要的人。”
周丰猛怒不可遏:“你胡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