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母不同,她顾虑要多一些。
儿子和离,非要娶寡妇进门,后来被寡妇毒死……这事情虽然稀奇,外人也会议论,但最多说他活该。
可要是儿子为了一个女人杀人,他倒是死了,可活下来的人怎么办?以后她有一个杀人的儿子,村里还有谁敢与周家深交?
她还有孙子孙女,以后那些孩子长大,难免会被村里人特别对待,以后他们的婚事还有和邻居之间的相处,都会有影响。
周母越想越心慌,眼泪夺眶而出,忍不住拍了一下儿子的肚子,趴在床上嚎啕大哭。
“你简直是昏了头了,你怎么能做这样的事?有没有想过万一被人发现……”她哭得悲痛欲绝:“都怪我,怪我太忙没顾得上管你……”
周母又惊又怕,胡言乱语说了许多。
周丰猛沉默听着,困意上来,他很快又睡了过去。
他是真的想活下去,所以一直很热衷于喝水,哪怕那水喝得他喉咙生痛,他也强忍着往下咽。
但这世上许多事强求不来,也不是他想活,就能活下去的。到了傍晚,他又喝水时,水还没喝下肚,先吐了出来。
然后,他发现自己再也吃不下任何东西。
就算是他努力咽下,也最多一刻钟就会全数吐出来,到后来,他吐的东西里已经带上了腐烂的味道。
不用别人说,周丰猛也知道,他活不了多久了。
又是一日早上,看着外面温暖的阳光,周丰猛身上疼痛不已,分不清哪里更痛,眼皮也重,他怀疑自己闭上眼就再不会醒来。
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再看到明日的阳光?
看了半晌,门被推开,周母端着托盘走了进来:“饿不饿?”
周丰猛摇了摇头,声音沙哑道:“新衣……”他喉咙已经很痛,说话就更痛了。
周母明白他的意思,道:“我去帮你喊。”
周丰猛抬了抬手,却只是手指动了动。他又道:“丰收……”
闻言,周母出门的动作一顿,满脸戒备:“你见他做甚?”
周丰收是周大伯的大儿子,也是周丰成的亲堂哥。
周母想到儿子之前试图暴露自己杀人之事来拖高如蓉下水,立刻道:“那件事情不能传出去,你趁早给我收了这心思!”
彼时,楚云梨正在院子里打扫,听到周母过来喊,她摆了摆手:“不见,我一会要去镇上。”
她已经听够了周丰猛的忏悔,又不想被他利用。再说,如今周丰猛那副尊容,也没什么好看的。
周母知道儿子病得很重,这人无论是谁,只要病到吃不下东西,大概就没几天的活头。儿子……可能随时会走。如果可以的话,她想让儿子事事如愿。
她想见孔新衣,那就无论如何也得把人请到。眼见孔新衣不肯去见,周母哭得涕泪横流:“新衣,看在孩子的份上,你就可怜可怜他吧?”
楚云梨讶然:“他要死了吗?”
周母:“……”
哪怕儿子真的不行了,可听到别人轻飘飘这样说话,也着实堵心。
“他害死了周丰成,周丰成的媳妇毒死了他,也算是一报还一报。”楚云梨丢下手里的扫帚,一抬腿到了隔壁院子里。
她往屋内走,站在院子里的周母却浑身僵硬。
孔新衣怎么会知道的?
想到儿子之前有追问过自己村里有没有关于周丰成之死的流言……难道儿子再告诉自己之前,已经先告诉了孔新衣吗?
一定是这样的!
周母心乱如麻,这事情不能传出去啊!她得想个法子让孔新衣闭嘴!
虽然孔新衣暂时是没说,谁知道她以后会不会说?
另一边,周丰猛一直看着门口。
当看到熟悉的女子出现在门口时,他突然有些恍惚。晨曦洒在那女子身上,让她看起来格外美好。
成亲几载,他和孔新衣一开始也过了一段蜜里调油的日子,但却从来没发现她这样美过。
村里二十出头的妇人,满脸都是岁月留下的风霜。可这些在孔新衣身上似乎不存在,她肌肤比以前更白,眉眼舒展,不见丝毫愁苦。走动间的灵动无比,恍惚间,周丰猛发现,她好像比着村里的任何一个女人都要美,包括高如蓉!
曾经他第一回 怜惜高如蓉,就是看到了她白皙的脸上流下的泪。
那一幕深刻的印在了他脑子里,觉得柔美又凄婉,特别戳人心窝。现在也还能想得起来,但是,和面前的孔新衣一比,那美就算不得什么了。
周丰猛笑了起来,他忽然发现,自己想要照顾高如蓉,并不是因为怜惜她,而是因为她的美貌。但最美的女子一直都在自己身边,他汲汲营营算计的,是一个还不如孔新衣的虚伪女子。
当真是讽刺。
楚云梨看到他笑,好奇问:“你这是好转了?”
周丰猛回神:“新衣,如果重来一次……我不会……再对不起你……”
楚云梨讶然:“你不是和高如蓉两情相悦,情比金坚么?怎么,后悔了?”她上下打量他:“我还以为你爱她爱到愿意交出自己的性命,哪怕被她害死也无怨无悔呢。”她摇摇头:“原来你后悔了,看来这感情还是不够。”
周丰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