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玉倩气急,“那婚事,简哥哥过年的时候写信给我说,他已经定亲了。现在我爹要在这些穷书生里面给我选一个,你满意了?”
楚云梨哑然,“你的亲事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不满简哥哥和我定亲,跑去赵伯母面前说些有的没的,婚事不成,现在我只能嫁这些穷书生……”她伸手指着柳宝礼,“我才不干。”
楚云梨有些惊讶,“你什么意思?”
陈玉倩都气哭了,“爹说了,要是这一次他榜上有名,就让我们定亲,昨晚上我听到他和娘吵起来了。”
楚云梨回身,和柳宝礼面面相觑。
陈骞这为了化解她和齐氏之间的矛盾,还真是煞费苦心。
惊讶过后,她正色道,“你放心,我弟弟肯定不会娶你。就是你爹来了,我也不答应。”
这话出来,这姑娘该消停了,没想到她哭声一顿,瞪着楚云梨,“我哪儿差了?你还看不上我,我还看不上你们呢。”
说完,气呼呼打开门就走了。
楚云梨和柳宝礼都没把这插曲放在心上,就像是她在陈玉倩面前说的那样,就是陈骞亲自来了,这亲事她也不答应。
很快到了午时,楼上楼下喧闹起来,陈骞给的那个护卫满面喜色跑回来,还在外面的大街上就对着窗口的两人大喊,“中了中了,第七名。”
柳宝礼激动的站了起来,然后慢慢坐下,认真看像楚云梨,“姐姐,我成功了。”
楚云梨真心实意赞道,“很厉害。”
这边考完,本来还有知县大人请客之类,姐弟两人却并没有留下来,直接就找了马车,大早上的避开护卫,悄悄出了城往府城去。
出城后并不休息,日夜兼程,楚云梨其实有些担忧后头会有人追上来,齐氏的手段狠辣,县城这边根本找不到压制她的人,想要收拾她,还得另想辙。
半个月后,姐弟两人的马车到了府城,现在才四月不到,离乡试还有几个月,楚云梨又找了个小院子住下,这一次住在府衙的后街,这边热闹繁华,只一样,租金也贵。
柳宝礼在家中温书,楚云梨则找了间医馆坐堂,医馆对于她是女子且这么年轻有些怀疑,试探过后,还是收下了她。府城这边,富贵的夫人多,许多并不喜欢男大夫,所以,女医还是常见的,只是,许多女医的医术都只一般。
这一日医馆来了位婆子,进门后扫视一圈,伸手一指楚云梨,“这位大夫,麻烦你跟我去一趟府上。”
楚云梨收拾药箱跟着她出门,不是自家医馆就是这点不好,有人指了就得出诊。
婆子带着她出门后,却并没有上马车,跟着街上走了一段,带着她进了酒楼,一直到了三楼包间,进门后楚云梨才发现,居然是熟人——赵夫人。
赵夫人看到她进门,笑盈盈朝她招手,“快点过来坐。”
楚云梨微微欠身,走到她对面坐下,边上婆子给她倒上茶。
赵夫人笑容亲切,“不是找你治病,早前我走得急,还没来得及给你道谢,我就知道,你们姐弟会来府城。”
“这不,果然来了,还来得这么快。”她取笑道,“算算时间,似乎是发榜后立刻就来了?”
“我不敢在县城多待。”楚云梨坦然道,“知县夫人恨我入骨,要不是陈大人找了护卫,她早就让人上门了。”
这还真不是假话。
陈骞给的那两个护卫不见得武艺有多好,而是这两护卫更加代表的是他要保护姐弟二人的态度,如果这样齐氏还要动手,那夫妻二人就算撕破脸了。
赵夫人叹息,“早前我不知道她是这样狠辣的人,还好遇上了你。”
楚云梨正色道,“我要状告她!她为了一己私欲,指使人害死我爹娘,指使我大伯母先是让人糟蹋我,之后还哄骗着把我嫁给施暴者,故意虐待我幼弟害他生病险些丢命。”
赵夫人见她神情认真,微微皱起眉,“你认真的?你知不知道她身后……”
楚云梨一脸严肃,“我爹娘的仇,无论如何也要找她讨个公道,稍后我会去府衙给赵大人递上状纸。”
赵夫人沉默,手指在桌面上轻敲,似乎在沉思。半晌道,“你自己要想好了。”
其实楚云梨一开始并没打算现在就去告,毕竟柳宝礼还要参加乡试,要是这边赵大人要保她,这案子怕是会随便糊弄,怕是还要影响柳宝礼。
今日赵夫人请她过来道谢,这份感激应该不是假的,要知道,这样身份的夫人如果不是真感激,没必要亲自试探她。
既然会庆幸不与齐氏结亲,那就证明赵夫人对齐氏没有丝毫好感。
再有,赵大人的名声在府城极好,都传他公正廉明,且他身为四品知府,还愿意与七品知县结亲,只为当初的承诺,人品可见一般,看赵夫人行事也大方,得了她的方子还会亲自上门道谢……种种迹象看来,该不会徇私才对。
楚云梨没想过帮了人家大忙之后让人帮她报复,只要能秉公处理就行了。
翌日早上,她拿着状纸去了府衙门口跪着,只等着赵大人一来就送上状纸。跪下没多久,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边上突然多了一个人和她一起跪着,楚云梨讶然转头,就看到了柳宝礼,见她看过去,朝她露出一口洁白的牙,“姐姐,怎么能不叫上我?”
第106章挨打受气的小媳妇(完)
从古至今,民告官都要先打上二十大板再说,那陈骞是七品知县,他妻子自然也是命妇,虽然身份不高,但也沾上了一个官字。
楚云梨来之前连伤药都备好了。
特意不叫柳宝礼,就是怕他被连累。万一这赵大人和陈骞除了同窗之外还有更好的关系,非要一力保下他们夫妻呢?
从昨天赵夫人的态度看不出,但事情就怕有个万一。赵大人杀人灭口倒是不至于,可能会关着她,如此就耽搁时间了,柳宝礼可是要参加乡试的,不能耽搁。
“姐姐,这也是我爹娘。”柳宝礼过状纸,抬手放在头顶,扬声道,“求大人为我爹娘做主。”
赵大人每日都要到府衙来,看到姐弟二人,慎重接下状纸,“本官会细查,如果事情属实,必定严办。”声音朗朗,既是说给姐弟二人听,也是说给围观的百姓听。还当场就指了人带着去将状纸上的人带回来细审。
因为柳宝礼是秀才,可见官不跪。这板子自然打不到姐弟二人身上,回家时都全须全尾的。
柳宝礼进了院子后,板起脸,“姐姐,你这事办得,为何不带上我?”
俊秀的面容板起脸,很像那么回事,楚云梨失笑,“我还不是怕耽搁你温书。”
柳宝礼却没笑,“只此一次,以后再不许胡来。”
接下来的日子,楚云梨医馆也不去了,实在是那日她当众递状纸,许多人都看到了,跑到医馆中找她看病的人都会好奇的问起这个,楚云梨也没心思帮忙隐瞒,但这说一次两次还行,一天对着许多人的询问,她实在是……受不了。再说也耽搁人家医馆的生意,她干脆就自己辞了。
闲来无事,拿着柳宝礼的书翻,其实这书她以前学过,看了许多,但要精通是没有的,毕竟太枯燥了,她还是比较喜欢看医书。
天气渐渐的炎热起来,到了五月中,知府派去县城和百村镇的人就都带了回来,算算时间,还真是一点没耽搁,兴许是上门拿了人就走。
柳家人和吴家人全部带了来,再有当初和柳父一起上山的几人,值得一提的是,柳宝烟本来还在县衙大牢关着,因为吴家那边告她毒害婆婆,还在收集证据,案子还没判下来。这会儿连她也被一起带了过来。
本来府衙做事,楚云梨根本不知道到了哪里,还是陈骞先找上门。
听到外头自称陈骞的人上门拜访,楚云梨只惊讶于府衙的动作快,这样的情景她早就预料到了,“请进来吧。”
陈骞到院子里时,就看到楚云梨闲适的坐在葡萄下的石桌上,正在烹茶。
看到她行云流水的冲茶动作,陈骞眼神微眯,在她三步远处停下,“你从哪里学的?”
楚云梨指了指边上摊开的书,“跟着上头学的。”
“你是个聪慧的孩子。”陈骞叹息,“事实上我疑惑当初你大伯母让你嫁人,你怎么会答应的?”
这是起了怀疑了?楚云梨扬眉,“我爹娘从小就宠我,我也不知道这世上还有亲人之间这样狠心的,我差点被吴启斯打死,而外面他的家人听到动静,丝毫没有想要进门帮忙的意思,等到他酒醒了,又让他给我道歉……我被打的遍体鳞伤,还没人给我熬药。如果道歉有用,还要你们做什么?”
语气颇有深意。
陈骞皱眉,“所以,哪怕是看在我的份上,你也不能原谅你齐姨?”
“原谅?”楚云梨冷笑,“要是你爹娘让人害死,你会不会原谅?”
陈骞久久无言,“我明白了。”
楚云梨无所谓,其实陈骞早就应该明白的。
父女两人正坐着,外头婆子又跑来禀告,“姑娘,又有人上门拜访,这一回是个姑娘,额……看起来似乎生气了,脾气不太好。”
楚云梨看一眼陈骞,“让她进来。”
走进来的人果然是陈玉倩,她满脸怒容,在看到葡萄架下相对而坐的父女两人时,更加生气,“爹,她都告娘了,你还跑来看她?”
“玉倩,你太没规矩了。”陈骞皱起眉,“别伸手指人,而且她是你姐姐。”
“我不要这姐姐。”陈玉倩几乎是大喊出来,“她搅黄了我的亲事,看不起我,害得我娘入牢……我恨她!”
楚云梨看着面前张牙舞爪的小姑娘,也只有从小被娇宠着长大的姑娘才能这样肆意,曾经的柳宝烟也一样,只是被他们毁了,“其实我也不喜欢你。”
“因为你,因为你娘想要给你找门好亲事,所以她害死了我爹娘,找人糟蹋我,把我嫁给酒鬼三天两头挨打,差点被打死。还让人虐待我弟弟,我要是不回家,我弟弟也没了。”楚云梨语气淡淡,“你有什么理由恨我?不就是黄了一门亲事?你娘会入狱,是她自己做了错事,拿着自己高高在上的身份随意主宰别人的人生。”
陈玉倩呆住了。
很多事情她都不知道,她也是去年才知道自己有个姐姐,她喜欢的简哥哥本来该和那姐姐订下亲事,只是后来她听说,那姐姐被人糟蹋了,还嫁了人。没多久又和离归家了……
她觉得很一切都很顺利,这样的女人,如何配得上知府的门楣,虽然她的身份也不够,但她好歹出身官家清清白白,也是到了这个时候,她才知道原来自己母亲这下了这么多事。
她心里慌乱,想要大喊,说她骗人,但看到陈骞脸上的无奈,一点反驳的意思都无,这是事实!
突然觉得从小就疼爱她的母亲有些可怖,这份疼爱变得沉重无比,她承受不起。
她突然转身跑了出去,从身后还看到她抬手抹了脸,陈骞有些担忧,吩咐道,“找人盯着姑娘。”
立时就有人领命而去。
院子里安静,风吹过葡萄架上叶子响起沙沙的声音。陈玉倩大受打击跑了,陈骞说不出责备楚云梨的话,“你到底是不愿意认我。”
楚云梨认真道,“我爹是柳成。”虽然不知道柳宝烟的意思,但她肯定不愿意和这人扯上关系。
府衙那边很快传来了消息,六月初的时候审案,会当众审。
消息传出,府城中许多人都议论纷纷。实在是这里头牵扯的人比较特殊,是一个十四岁的秀才,被告的那人还是知县夫人。
楚云梨的遭遇没有刻意隐瞒,众人传的沸沸扬扬,没想到知县夫人是这样的毒妇。
开堂审案的那日,府衙大堂门口聚集了许多人。
楚云梨跪在地上,将柳宝烟的遭遇一一说出,赵大人听完,先传了余氏,之后是柳家人,再之后是吴家人。
最后才是齐氏。
柳家人承认有人指使,还拿出了几次有人送上的信,那信上的笔迹,就是齐氏身边婆子的字迹。和柳成一起上山的几人中到了公堂上,早已吓得瑟瑟发抖,其中一个自己就招认了,“有人给我银子,让我把柳成推下山崖。”
给他银子的,也是那个婆子。
吴家人只是听从了余氏的话,不让柳宝烟回家,不要对她太好,之后找个借口休了她。
事情办得真的很粗糙,桩桩件件全部指向了齐氏,大堂中跪了一大片,人证物证都在,齐氏再无抵赖的可能。
那婆子也是真没想到,柳宝烟遭受了这些还能翻身,还直接越过县城到了府城告状,可能齐氏也没想到这些。
齐氏起先并不肯下跪,她是命妇,也根本不用跪。到得最后,赵大人问她认不认罪,齐氏矢口否认,看着楚云梨的眼神如淬了毒一般。
事情到了这里,已经由不得她不认罪。赵大人当场就判了她斩立决。还有亲自动手推柳成的那个名李狗的,一并斩立决。
余氏心思歹毒,为了银子谋害侄女,判监十年,合谋柳柏监十年,柳宝远监十年,柳宝安也是合谋,还毒害公公婆婆,致使婆婆死亡,秋后问斩。
一家人整整齐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