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彦铭垂眸,半晌,安静的屋子里才想起他的声音,“我心悦表妹,经常梦见你,我怕喝醉了之后看到你会觉得还在梦中。”
梦见?
不要脸!
他上前一步,走到楚云梨面前,认真看着她的眼睛,“表妹,我今年已经十九,等我考过会试榜上有名后,我们就成亲好不好?”
别说他十九,就是孙嫣兰都已经十六了,就是为了等他,等郑家主动提起婚事。
楚云梨提醒他,“我们还没定亲。”
是的,虽然林氏不止一次提起两人婚事,但却一直没有请媒人上门下小定,说到底,就是嘴上说说不见行动。
所以,这亲事到底能不能成还两说。但现如今楚云梨来了,那自然是不能成的。
郑彦铭急切道,“等我榜上有名,我便让母亲去寻媒人。”
那可有的等了,现在才十月底,会试要明年三月,放榜要四月下旬了,还有半年多。再说了,谁能保证他郑彦铭一次就中。
虽然上辈子他确实是中了,那时候的昨日他对着在这屋子中醒过来的孙嫣兰也是这样一番话,不过她已经失身,别说半年,多久都得等啊。可惜再等,也没等到他承诺的凤冠霞披。
楚云梨垂下眼,郑彦铭见她不答,伸手就要来拉她的手。
楚云梨避开,“到时候再说吧。”
她态度冷淡,郑彦铭有些受打击,在他看来表妹对他是有情意的,两人青梅竹马,且算得上是朝夕相处,再有,他自认长相文采家世都不缺,门当户对又两情相悦……
看着楚云梨离开的背影,郑彦铭皱起眉来,林氏飞快进门,“彦铭,你醒了?头疼不疼?”
“疼。”郑彦铭捂着额头。
林氏看了看,“好多了,明天应该就看不出了。”又疑惑问道,“前天晚上,你们俩的酒杯是不是被换了?要不然怎么她喝醉了自己回去了,反倒是你回房撞到了花盆,还磕得这样严重。”
郑彦铭捂着额头,“我自己撞的?”他捂着额头,始终想不起来到底怎么伤的了。
林氏也疑惑,“屋中就你一个人,难不成是冬菇?”她顿了顿,“会不会是嫣兰?”
郑彦铭摇摇头,“应该不是。那晚上她喝了不少,应该没力气才对。”又抬眼看着林氏,“娘,事情没成,现在怎么办?”
林氏面色不太好,“我也不知道了。你爹他实在是太不像话,带去的银子输了就算了,怎么能去借利钱呢?也怪我,当年接到你表妹,为表对孙家的家财没有丝毫心思,把那些东西全部封存了。就连银票,都给了你表妹。”
“本来我还想让严婆子偷拿一些出来,没想到你表妹任性,去外头买了两个丫头,把严婆子赶出来了。”
郑彦铭皱起眉,“不能让那些人追到家中,消息也不能传出去,过完年我还要参加会试的,要是让外人知道我有个好赌的爹……娘,你真要管着爹了。”
林氏咬牙,“他再回来,我就把他关了。”又愁,“但是利钱怎么办?”
郑彦铭微微皱起眉,“实在不行,只有吴家那边……”
林氏一口回绝,“不行,这门亲事不能有问题,要是知道你爹这样混账,人家还能答应亲事?”
母子两人发愁银子,楚云梨猜得到,上辈子孙嫣兰失身,有郑彦铭的安慰也好久才缓了过来,等到发现身边的银票少了十几万两,郑彦铭主动认错,言实在是情急之下的无奈之举,一切都是为了他的前程。
那时候孙嫣兰已经是他的人,且她从小就在郑家,根本不认识外头的人,除了谅解,也只能谅解了。
回到房间,楚云梨翻出箱子最底下的一个匣子,这里头的银票足有五十万两,是孙绍当初托付女儿时一并送到郑家的,当时是两个匣子,都是一样的五十万两,另外一个当时就给了林氏,说是孙绍给的教养女儿的花销。
那个给出去的不一定能拿得回来,但是这个,万万再没有给郑家的道理。
楚云梨拿出来,打算重新找地方放,正准备放的时候,想了想,另找了个匣子把银票装了,而原本的匣子里只装了几枚银锭后放了回去。
她带走了装银票的那个,拿到了洗漱的小间里,这小间较外面的屋子矮一些,她拆开房顶的木板把匣子塞了进去,再把木板还原。
抬头看了看,看不出和方彩有什么区别。楚云梨拍拍手出了门,看到两个丫鬟端着托盘进来。
“姑娘该吃早饭了。”紫幽笑着摆饭,桌上一碗鸡汤面,还有两样小菜。
而紫然端的,就是一碗白粥和两样酱菜,她低声道,“奴婢问过厨房了,就这还是厨娘自己垫的。”
真正的没米下锅。
郑志能从一个富商幼子混到如今的地步,林氏能把家管成这样,都是本事的人。
楚云梨吃饭,俩丫头福身退了下去,紫幽进来收拾碗筷时,低声道,“姑娘,这两日奴婢打听了一下家中以前的事情……”她欲言又止,“这郑家对您,似乎太不拿您当客人了。”
楚云梨失笑,“是不是觉得下人没有个下人的样子?”
冬菇就不说了,当着她的面也敢甩脸子。再有严婆子,倚老卖老,主子面前我啊我的。
紫幽不好说,算是默认。
楚云梨笑了,“放心,要不了多久我们就走了。”
闻言,紫幽忙道,“奴婢就是想说这话,又怕您觉得奴婢多嘴。奴婢这两天有意在厨房打听家中以前的事,主要是为了伺候您。这两天厨房中肉菜不多,他们都说,表姑娘家以前巨富,哪怕郑家不成了,也还有表姑娘的银子贴补,奴婢听了难受。”
楚云梨摆摆手,“我都明白。”
天将黑的时候,几天没回家的郑志回来了,林氏赶紧让厨房准备了饭菜,还让人过来传话,晚上大家一起吃饭。
这郑家除了郑志和林氏,就郑彦铭,还有个郑彦铭的庶弟,名郑责,今年十六。平时在家中跟个隐形人似的,两天了楚云梨也没见过,记忆中是个沉默寡言的人。
楚云梨到的时候,全部人都在,看到她进门,郑彦铭起身,“表妹来了,赶紧过来坐。”
郑志对着她点点头,吩咐道,“开饭吧。”
桌上的饭菜还算丰盛,还有整只的鸡鸭,一看就是外头买来的熟食。楚云梨面色如常坐了,沉默吃饭,其实她不饿,早前已经吩咐紫幽给她做了晚饭吃了。
要说这郑家的规矩,那就是没规矩,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饭是常事,以前的孙嫣兰都习惯了,还有,吃饭的时候也要说话。
林氏给郑志夹菜,“老爷,尝尝这个。”
郑志头都没抬,直接吃了,“一会儿拿些银子给我。”
闻言,林氏面色为难,“这,老爷,一会儿我有话要对你说。”
郑志点点头,“先去拿银子,我吃过饭就要走。”他还急得不行。
“就是关于银子的。”林氏接话,“家中没有银子了。”
“没有?”郑志抬起头,皱眉道,“没有怎么行,那边我可是押了一只手!”
第110章表妹四
押了一只手!
郑志的话轻飘飘的,林氏和郑彦铭的面色当场就变了,楚云梨低着头吃饭,对面的郑责也沉默,就跟这桌上没有他们俩一样。
然后,楚云梨就察觉到众人的目光都落到了她身上,她恍若未觉,放下筷子,“我吃好了,姨父姨母你们慢慢吃。”
边上的紫幽适时递上一张帕子,楚云梨接过擦了嘴,一边起身。
林氏叫住她,“嫣兰,等等。”
楚云梨回身,“姨母可是有事?”
“这就饱了,不多吃点?”林氏笑容干巴巴的,“姨母这里没有银子了,你那边能不能借一些?”
“姨母说笑了。”楚云梨语气不疾不徐,“当初我爹给了郑家五十万两,难道不够了?”
林氏皱皱眉,她觉得这侄女跟听不懂话一般,强调道,“我跟你借。”
楚云梨叹息,“我那银子不敢借出,当初我爹给你们五十万两,这才五六年就没了,这些日子家中的饭菜……往后我还有几十年呢,这些银子还不够我自己花。”
林氏哑然,一时间不知道怎么解释。
郑彦铭有些着急,“表妹,难道你还不信我吗?”
就是因为太过信任你,孙嫣兰一步步退让,得到了什么?
如果没记错的话,郑彦铭之所以会算计孙嫣兰,就是因为他那边要议亲了,如果不把孙嫣兰绑死,这个表妹肯定不会心甘情愿做妾,想要绑住,一就是她清白的身子,二就是谈感情了。
楚云梨扫了一圈不以为然的郑志和急切的林氏,还有面色难看的郑彦铭,“抱歉。”
说完,起身出门。
当天晚上郑志还是离开了,楚云梨知道后,就知道林氏身上的银子并没有掏空,只是已经不多,她习惯性压缩开支而已。
其实要楚云梨说,这郑彦铭母子两人就是对着外人狠,舍不得对自己人动手。要是把那郑志的腿打断,看他还怎么跑出去,直接从源头上就把问题解决了,还不用提心吊胆。
翌日早上,楚云梨刚刚吃完早饭,外头的婆子就来禀告,满脸兴奋,“表姑娘,外头有人上门拜访。”
楚云梨端着茶杯,问道,“什么人?”
婆子欣喜道,“她自称是礼部侍郎家的姑娘。”
“怎么会想起来找我的?”楚云梨又问。
婆子福身,“这奴婢就不知道了,姑娘快点吧。”
楚云梨起身,亲自去门口接人,看到面前裹着粉色披风的姑娘,疑惑问道,“姑娘找我?”
“找你。”那姑娘笑容温婉甜美,“前些日子听哥哥说起郑举人文采斐然,我素日里喜欢看书,也会做些诗,听说郑举人有个亲如兄妹的表妹,忍不住便……”
楚云梨扬眉,“让姑娘失望了,我并不会赋诗。”
“不要紧。”那姑娘笑吟吟的,“我觉得你是个有趣的人,一起去喝茶,去吗?”
那姑娘还伸手来拉她,态度温柔,但动作却不容拒绝,边上后赶来的林氏还一个劲催促她去。
“我姓张,你唤我明美就行了。”楚云梨任由她拉着上了马车,马车中素净,并没有多豪奢,上了马车之后,张明美一改方才的热络,眼神挑剔的上下打量她。
楚云梨含笑任她打量,“张姑娘看我做什么?”
张明美冷淡问道,“你和郑公子有婚约?”
楚云梨不答,反问道,“谁告诉你的?”
“我听说你从小寄养在郑家,和郑公子青梅竹马……你就说有没有吧?”张明美语气毫不客气。
“有没有关你什么事?”楚云梨面色冷了下来,“我看你不是上门拜访我,故意找茬儿来了。别以为你出生官家,就能随便欺负人。”她一把掀开帘子,“停车,我要回去!”
马车没有丝毫要停下的意思,甚至都没减速,楚云梨回身冷脸看向张明美,“你这是要挟持我?若是不停,我从这里跳下去。”
张明美面色很不好看,伸手拉她,脸上勉强挂起一抹笑,“怎地恼了?不过跟你玩笑几句,不都说表哥表妹天生一对嘛,就是打趣几句,要知道你会恼,我也不说这个。”
楚云梨语气肃然,“姑娘家名声要紧,张姑娘慎言!”
张明美恨得咬牙切齿,除了她嫡母,还真没有谁敢对她这样一副说教的语气,不过这会儿,把人带进城要紧,勉强笑道,“是我不对,你别生气了。”
接下来的时间马车中一片沉默,楚云梨看到马车进了内城。
到了内城,身着布衣短打的百姓几乎没有,大街上的人都是凌罗绸缎,街道上都是马车来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