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嬷嬷问我怎么处置你房里的丫鬟,我瞧着她们个个不错,也怕夫君用惯了人,不打算动。原来多少伺候你的,如今还是那些。夫君觉得如何?”
怀璧正在喝茶,听见初晨说这话,差点把口里的茶水喷出来。拉着初晨的手求饶道:“可别,赶紧赶走,有多远扔多远。这十个妖精,是母亲和我置气来的。早前她往我房里塞过一个通房,被我叫人抬进了二哥房里头,惹着她了,才挑拣了十个丫鬟硬塞进我这里。平日里有一两个端茶送水,足够了,剩下那些干吃闲饭,索性全打发卖了。”
初晨听了怀璧的解释,莫名的松一口气,心情愉悦起来。
既然怀璧对她们不上心,那她处置起来就容易多了。可到底这些人是秦王妃送来的,她一进门,就把这些通房赶出去,一方面会打了秦王妃的脸面,一方面她自己也会落个善妒的名声。
这十个丫鬟,暂时还不能动的,除非秦王妃张口。
初晨想了想,建议道:“既然是母亲送的,咱们不好驳了她的心意。你若是嫌她们,就让她们在外边伺候,如何?”
怀璧才没心情管那几个丫鬟如何呢,胡乱的点头,由着媳妇去处置。他迫不及待的牵着初晨的手,带她去逛王府。这府里来来往往跑腿办事的儿丫鬟婆子,瞧见这对璧人伉俪情深。个个暗赞羡慕,口口相传,不出一日,全京都城都知道“怀璧公子改邪归正了”。
世人不禁好奇,是什么样的人物能让无恶不作的怀璧公子浪子回头。于是,有关于文都郡王妃玄之又玄的传说新鲜出炉了。
什么仙女下凡,观音坐下童女转世等等杂七杂八的传闻都有,故事各有不同,唯一相同的是这些传内容里的文都郡王妃肯定是和仙界沾边的。
……
傍晚,怀璧才进宫去谢恩。按理说没有紧急的大事,晚上进宫不太合适,不过,怀璧办事的路数奇怪,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了。故而初晨也没有多问。
晚饭后,初晨觉着无趣,便想着找本书瞧。怀璧的书房就在正房的东面,初晨第一次来秦王府就去过的,她记得那里头有许多藏书。便带着楠芹和玉瓶俩丫鬟进了怀璧的书房。
初晨在书架地步翻出两本历史杂记,正准备拿回去,路过桌案时,瞧见桌子上排着一尺多高的一摞书,足有二十几本。初晨下意识的瞟一眼最上面的那本的名字,《闺房秘籍》,她的脸突地红了……
宋嬷嬷过来传话,进了正屋不见郡王妃,正纳闷呢,出了门,瞧见东边书房亮着,心底一沉,快步跑过去,她挑开帘栊往里探头,果然见郡王妃坐在桌案之后。
宋嬷嬷尖叫:“哎呦,我的小主哟,您快出来吧。”
初晨正在翻阅那摞书,二十几本竟然没一个重样的。这里面还有初晨前世之时,婆子给她看过的那本。初晨猜怀璧肯定是把那些教导夫妻之事儿的书籍全搜罗来了。
这时候,门口宋嬷嬷一声尖叫,吓了她好一跳。
秦王府的仆人从来都是规规矩矩的,连走路都不敢下重了脚。宋嬷嬷这一声吼,当真如一声惊雷贯穿整条院子。
初晨蹙眉,走出了书房,有些不满的看向宋嬷嬷。
宋嬷嬷似乎没注意到初晨的神情,俩眼珠子紧紧盯着初晨手里的两本书。
“郡王妃,您怎么能进郡王的书房里?还拿东西出来?”宋嬷嬷作势要夺走初晨手里的书,不料对方后退了一步,将手背到后面去。宋嬷嬷这才意识到初晨不乐意了,心里头起一股闷气,她好心眼的提醒她,竟然不领情。
宋嬷嬷脸色顿然冷下来,语气强硬的劝道:“老奴劝您还是把东西原封不动的送回去。郡王的书房从不许外人进的,丫鬟们的茶水侍奉从来是送到门口的,每月只准老奴一人进进去打扫一次。”
初晨没说话,屋子拿着书出门,叫丫鬟关上门。
宋嬷嬷见初晨没理她,心里更气了,歪着嘴,趁着初晨在前头走的时候,狠狠地朝她的背影白一眼。她当这新娶得奶奶多规矩呢,真给她婆家信远侯府丢脸。
初晨回屋坐下,慢悠悠的饮口茶,方道:“听嬷嬷刚才说了半天,拿我和你们这些奴才比呢。”
宋嬷嬷听这话,脸白了,跪地附身道:“老奴不敢!老奴一心想着郡王妃,才有此话,全然出自忠心那。”话虽这样说,口气里仍有几分不服的意思。
“您来传什么话?”
宋嬷嬷便把来自信远候府的传话说与初晨。
今天侯府老太太把初雨、初虹的婚期定了,一个定在明年的开春,一个定在后年的初夏。
初晨明天归宁,婆家这时候给她传话,大概是为了提前知会她,以便她明儿个回去可以提前备礼给姊妹们庆贺。初晨算是小辈,礼物方面不需要讲究太多,便随吩咐楠芹去置办。她只嘱咐楠芹一点,送给初雨的一定要有别于初虹,最好特别点。
楠芹伺候初晨久了,冷眼旁观侯府里的人情冷暖,自然知道自家主子和谁亲和谁远。亲疏有别,她自分得清。领命之后,妥当的办理了。
初晨起身,拿着书进了卧房,拿了两个软软的虎皮靠垫放在榻上,依在上面读她刚拿回来的杂记。
宋嬷嬷还跪在外头,初晨没叫她起来。
宋嬷嬷上了年纪,体格没有年轻的时候耐造,两条腿没以前好用,跪一会儿整个膝盖又麻又疼,跟无数根钢针扎着似得。
宋嬷嬷在秦王府伺候几十年了,主子是不是撒火儿她自然晓得。刚才郡王妃没理她,进了屋,摆明的就是要罚跪惩治她。如果她这时候起来了,说不准被郡王妃拿了把柄,告到秦王妃那里去。
宋嬷嬷一咬牙,决定一直跪到郡王回来。她好歹是郡王的乳母,念着那点奶水的情分,郡王爷也会帮着她的。此刻,她心里最后悔自己多嘴,分明是好心提醒郡王妃的,却捞了个这么大的不是。心里委屈极了,怎么也要等到郡王回来说道一番的。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初晨叫人去扶宋嬷嬷起来。小丫鬟出去半晌,没回来。初晨又叫玉瓶去瞧瞧。
玉瓶出了里间,转眼的功夫转身回来。嘴巴不高兴的歪着,气呼呼的鼓着腮帮子。
“主子,那个宋嬷嬷就是个刁奴,唐突了主子不肯认错,现在又和您犟起来了,死跪在地上不起来。小丫鬟拗不过他,还劝呢。”
“不管她,爱跪跪吧。”
初晨垂目,继续翻书。这时候外间传话“郡王爷回来了”。
初晨放下书,起身去迎,刚走出去,就见宋嬷嬷痛哭流涕的给怀璧磕头。口里连连称错。
怀璧一进门就瞧见宋嬷嬷跪着,本就奇怪,这会儿她又哭着认错。怀璧料想她惹了初晨。一屁股坐下,端着茶问她:“你错什么?”
什么认错!事儿从宋嬷嬷口里说出来,还不是向着她自己?
宋嬷嬷要玩以退为进的把戏,初晨当然不能让她如愿。
初晨先宋嬷嬷一步说道:“嬷嬷见我进了夫君的书房,吓着了,一时言语冲动了些,自愿跪地认错,我已经叫人扶她起来,她不肯。不愧是王府里的老仆人,最懂规矩。”
初晨觉得她说的是事实,宋嬷嬷确实是自己跪地的,她没强迫。她也确实叫人扶她起来,是她自己不肯。
宋嬷嬷见怀璧并没有反对郡王妃擅自进入书房的意思,心料自己失算了。原来准备了一肚子的套话,被堵在嗓子眼,说不出口了。她想要辩驳,却发现那丫头说的都是事实,根本没办法出言反对。宋嬷嬷此时就像吃年糕糊住了嗓子眼,咳不出来咽不下去。
怀璧听初晨那样说,想起他进门的时候确实有个小丫鬟要扶宋嬷嬷,宋嬷嬷好像是有不想起来的意思。
怀璧打量一眼宋嬷嬷,见这个老妇人眼珠子乱转,料她跪着不起肯定有什么目的,多半是欺负初晨年纪小,又是新妇,想倚老卖老。
宋嬷嬷觉着她既然没博得怀璧的同情,还是起来为妙,免得装大发了讨人嫌。遂叫刚才那个小丫头过来扶她,腿已经麻木了,没有知觉,站起来的时候很费力,好容易拔腿伸直了,宋嬷嬷准备告辞。耳畔突然想起她熟悉的男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