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朔北卷来的风雪盖满京城,皇宫里的侍卫举着黄烛持戟巡逻,嘎吱细响在寂静雪夜里格外明晰,他们走过铺满白雪的青砖,纵是在漫漫长夜,侍卫也不敢放松片刻。
时辰已近三更,皇宫偏远的明月阁却忽然传来动静。南宫净睁眼时,就见一漆黑的影子站他的床头,美人质子皱皱眉,手指悄无声息的摸向藏在枕下的匕首。
片刻,一声惨叫过后,有重物跌落的声音。
听得了屋内动静,在外守夜的侍从急急赶来,只见床榻下躺着一生死不知的黑衣人,而自家主子手里的匕首正滴着血。
空气中馥郁甜蜜的气息混杂着血腥味,扑鼻而来。
侍从因为太急,入了门后才突然想到了什么,一下子步履滞缓起来。倒是南宫净低着头,将匕首用白帕细细擦拭干净,见人赶来的急,质子面无表情的提醒道:“你进来时,可服了解药?”
侍从表情讪讪,不像是记得的样子。
南宫净就挥了挥手,淡淡道:“行了,把人拖下去,简单收拾就不用管了。”
南宫净从来都不是他面上那般温和雅致的人,他骨子里有股狠劲,这样的狠辣对别人如此,对自己更是如此。
可是如此的南宫净却让贴身的宫人看得心酸眼热,明明他家公子是身份尊贵的嫡出皇子,偏生日日这般机关算尽,殚心竭虑…
南宫净自己的父皇是个风流薄幸的人物,因而膝下不缺皇子,更不缺天资聪颖,虎视眈眈盯着那至高位置的皇子。
按理说,梁国国内有关于帝位的风波诡谲,是折腾不到南宫净这一被流放他国的落魄质子身上才对,可奈何南宫净是嫡子呢?
单单嫡长子这个名头,便足矣让他成为许多兄弟的心腹大患。
见到了刺客,南宫净心里反倒不害怕,他只是隐隐有些兴奋,以及…难以掩藏的恶意。要对自己下手了,这是那些皇子们怕手段尽出将他的太子弟弟拉下马之后,母亲无可奈何将自己接回去吧。
嫡长子这个名头,哪怕自己想要置身事外也受忌惮呢。
可惜,南宫净也从未想过要置身事外。
南宫净自己一人,肯定不可能与自小过受过训练的刺客相较,所以他的选择了些旁门左道的鬼鸷法子。
质子的寝宫中,几种熏香夹杂在一起,便混成了一味毒,甜蜜馥郁,无形之中令人骨头酸软酥麻,对常人不日日接触来说并无大碍,然而对武功高强之人便不一定了。
南宫净是提前服用过解药的,不然身娇肉贵的皇子又怎能反杀刺客呢?他嗅着空气里飘来的甜腻香气,烦躁的蹙眉。
终归长久这般也不是办法。
南宫净心里清楚,日后还有源源不断的刺客,如今只是顺手随意派个人来处理他这位嫡长子罢了,等日后太子当真出事,自己这里便不再是小打小闹了。
侍从跪在他的榻前:“主子,可要声张?”
南宫净摇了摇头,这是梁国内的勾心斗角,而且…那位陛下可以因为楚辞生的关系,看他的眼神愈发不善了。
呵,只是沈夺玉自己可知,他如今哪像个帝王呢?简直和妒妇无异。
想到楚辞生…南宫净心神微动。
本不欲声张,他却叫回了侍从,“等等,皇宫出了刺客这么大的事,陛下不可能不知道,既然瞒着无用,咱们就顺水推舟传扬出去罢了。”
梁国质子在皇宫内遇刺,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总归溅起了层层水花。
明月阁迎来了稀客,冬日清澈的阳光透过窗,映照在南宫净细润莹白的脸上。那双一向温和的眸子此刻氤氲着水雾,睫如鸦羽微颤,整张似明月皎洁的面庞刻意显露出点楚楚动人。
楚辞生心里微叹,他再次确认了自己果真是个贪花好色的肤浅人。单单是这张脸上染着些许忧色,自己就想伸手轻轻扶平美人轻蹙的眉间。
【明知道面前是个狠人还爱怜得起来,你也当真是个牡丹花下死的风流人物。】系统球在一旁吃瓜,虽然它是如此冠冕堂皇嘲讽着楚辞生,但也借着楚辞生的眼睛赏美人,特别是这样的美人明明生的蛇蝎心肠,偏要在你面前装作温柔可怜的模样时。
就…有点爽。
楚辞生本就喜爱他的容颜,对弱者抱有着温柔爱怜之心,更何况蛊虫作祟,见着南宫净魂儿估计都飞了一半。
“脸色怎得如此苍白,可是因为昨夜受了惊吓?”楚辞生蹙眉,忧虑的瞧着南宫净。
美人有些憔悴,他半依在软榻上似弱柳扶风。南宫净轻轻摇头,甚至在这种时候,他还能宽慰楚辞生不是大事。
在楚辞生的逼问下,美人质子才哽咽着将自己的难处全盘说出。
堂堂一国皇后嫡出的长子,却因为双性人之体被帝王厌恶,明明已经流放他国,却依旧免不了被兄弟忌惮的命运,真的可怜又无辜。
楚辞生握住美人质子微凉的手,道:“我不久便要出宫了,倘若你当真在皇宫待不住,我便向陛下求了
', ' ')('允你令居他处。”
“在宫外…好歹我也能护得你一二分。”
明明是得到了得偿所愿的庇护,骤然间,南宫净却惊讶的是另一个问题:“你要出宫?”
沈夺玉那偏执的疯子能放人吗?
的确是要出宫的,楚筠儿现如今在回来的路上,等她回京,便是楚辞生脱离皇宫之时。
在见到楚辞生听得逃婚的女郎很快会归家后,温柔的病弱公子对凤位丝毫没有留念,反而嗓音带着已经看开生死的平淡从容,轻轻对帝王说最后几月的时光只想在家中度过。
沈夺玉简直控制不了自己的表情,方才还乖顺无比的模样,此刻又眼睛赤红起来,恨恨的盯着楚辞生。
他不想留下…他就这么乐意离开吗?!
“你想离开朕?”
楚辞生给帝王顺毛薅已经得心应手了,病弱公子没怕他危险的表情,反而手掌搭上帝王还未显怀的小腹,嗓音柔和:“本不是我自愿坐皇后之位的,楚筠儿回来我便也功成身退了。”
只可惜他倒是说得轻巧得很,怀中好不容易才被体温融化了半分的美人蛇却没被安抚,阴恻恻的粘腻着男人。楚辞生相信,自己但凡再说上二三句不顺心的话,说不得愈发喜怒不定的君王又该发疯了。
平日里沈夺玉发疯,自己还能眼不见心不烦随他去了。可是如今,帝王到底腹中还怀着孩子,日日这般折腾下去,哪能受得了。
他也没有卖关子,只是声音微微游移,带着些难以启齿的羞涩:“我自不可能再以女子的身份留下来…只是…你可愿意嫁给我为妻?”
楚辞生声音有些小,还带着点自暴自弃的不自信。
毕竟沈夺玉哪怕甘愿承欢身下,甚至替他孕育孩童,但堂堂一国之君又怎会真的愿意嫁给别的男人为妻呢?
哪怕是隐姓埋名用其他身份,恐怕在君王看来还是胆大包天至极,是他太过轻浮了…
沈夺玉完全没有反应,处在发疯边缘的毒蛇明明还嘶嘶吐着蛇信子,却怎么看怎么僵硬。
像是…被突如其来的消息砸傻了。
也是,楚辞生自己知道作为男人被逼着嫁人的羞耻难堪,他只是心血来潮的提了一句,见帝王僵着身体没反应,以为他是不愿,于是又温声解释道:“我只是想给孩子一个正大光明的身份…你若是不愿意…”
楚辞生收了声,因为没来得及发疯的蛇又起了疯性,他眼神阴翳兴奋,柔若无骨的缠在楚辞生身上。帝王一身温热滑腻的皮肉贴上来,嗓音阴柔沙哑:“你说什么?阿生,再说一遍好不好?”
楚辞生错愕得看着似乎愈发兴奋的帝王,果然之前的温顺模样全然是迷惑人的假象。
男人他安抚的摸了摸帝王白腻妖冶的脸颊,淡声道:“要不要嫁给我?”
沈夺玉温顺的微微垂下头,近乎依恋的靠在那只手上,宁静的、疯魔的注视着楚辞生的脸。
蛇观察着他每一丝细微的表情,然后攀上来,极轻极轻的说:“我知道你是因为孩子,但是朕还是欢喜的。”
帝王妖媚的脸上全是病态的温柔痴迷,漆黑的眼眸灼灼生辉,带着某种半柔软半鬼魅的意味来。
“答应我两件事。”楚辞生看着他这副又疯又乖的模样,微微有些失神。不过很快楚辞生便回过神来,开始说自己的条件。
“我不会再喝那个药了。”
沈夺玉抿着唇,眼里一片阴霾,但他到底还是没有拒绝。
至于第二件事…楚辞生不知道自己要不要开口,或者去接受那残酷现实的真相。
在沈夺玉迷蒙痴迷的目光中,良久楚辞生才声音沙哑着开口。
“我想请陛下…等见到了楚筠儿,帮我问一句…如今她主动归京,登上凤位,初心为何?”
楚辞生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表情尚有些怔然,他想到了某日魏寻莺在众人散去后,独留在原处细细品茶,似乎全然不知众人已经告退。
楚辞生叫退了侍候在侧的宫人婢子,他猜这位曾经姐姐的知己挚友,如今却恩断义绝的魏贵妃定是有要紧话说。
魏寻莺只说了两句话,便足矣让楚辞生魂不守舍。
女郎轻轻放下茶盏,眉眼流转间皆是冷淡怨恨,她叹息间带着淡淡关切。
“好久不见,楚家弟弟。”
然后是最后一句,魏寻莺在离别时突然露出了明媚的笑容,嗓音却清冷仿若微讽:“你说,咱们如今冠盖满京华的楚大小姐,还是当初你那不折腾人便浑身不舒服的姐姐吗?”
其实自己早已知道答案了不是吗?
他只是自欺欺人而已。
魏贵妃嫣然一笑,眼中却含着泪水:“她总会回到后宫这一寸天地来,筠儿不知后宅中许多阴私手段,我却不是不知的。”
“还望楚家弟弟日后,莫要插手。”
楚辞生目送着那窈窕的背影离去,他如此才发现自己的嗓音干涩,带着微末的轻颤,“如果可以…请毁了那张脸…”
', ' ')('魏寻莺愣住了。
楚辞生脸色木然,一向温柔对待所有人的病弱公子面无表情道:“她不会喜欢借着自己的容貌,博得轻浮浪荡的艳名,传满京城大街小巷。”
“好。”
魏寻莺极轻的应了。
曾经年少相识挚友,魏寻莺也曾如同筠儿希望的那般,霁月风光,一辈子温和柔婉。
可是她真的忍耐不了!
她如何能忍受一个冒牌货夺去了挚友的面容、身份以及所有?
而楚辞生是自小被长姐娇纵爱护着长大,浸没在她的爱意中。所以如今病弱温润的世家公子,冷眼旁观别人的阴谋伎俩,头一次手上沾染血迹,是自己亲姐姐的。
他不承认那皮囊当中恶心作呕的灵魂,但是那躯壳终归是自己姐姐的。
【我以为楚筠儿说,“她要是早知道自己会这落得这般下场祸及家人,死前就应该划烂了自己的脸才是!”这句话,垃圾宿主早就忘了呢。】
楚辞生睁着茫然的眼睛在出神,明显是牵挂着旁的事。
自己就在他什么,他在想什么!难不成是南宫净?
无端的嫉妒让刚刚欢喜到疯魔的帝王有些委屈,可是现在不是能发疯的时候,他好不容易才等到楚辞生松口了,若再做出格的事,那么估计这人定然不要娶他了。
帝王只能仰起头,一张娇研妖媚的白腻脸蛋贴着男人的面庞轻轻磨蹭:“阿生…”
他的语气中并不如何含着剧烈感情,但楚辞生却听出了毫不掩饰的渴望,帝王不敢太过分发泄,只能一边蹭他,一边攥住男人的衣角,隐隐生出些可怜感来。
“你看看我…不要想旁人…我们做吧…”
还沉浸在悲哀当中的楚辞生这时候也不能无动无衷了,他摁住随时想要发情的帝王,冷酷的拒绝道:“不行,你怀了孕。”
帝王早有准备,抚摸上了楚辞生的大腿,嗓音荡漾着甜腻和亲昵:“前面的洞不能用,但后面可以…”
楚辞生没了声息,他也并没有如表面那般想要拒绝。
大抵心烦意乱的人总该有某处发泄的地方才是,于是男人抿了抿淡色唇,顺从的被帝王不算大的力道推倒在软榻上。
“那你自便…”
病弱公子还是有些羞耻的拢住被帝王扯得松散的衣襟,眼神有些飘忽:“别搞的太粗暴,小心孩子…”
沈夺玉爱死了他这副柔弱温柔的模样了,蛇眼里兴起的是不符合冷血动物的炙热光芒,他用唇轻轻触碰着楚辞生紧抿的唇瓣,舌尖濡湿着男人略微干涩的唇肉。
“当然会…夫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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