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节(1 / 2)

第一瞬间的反应,宋观觉得对方是诺亚。

因为有着隐匿气息作用的圆扣,其实本来是“一对”的存在。它们最开始有两个,一个用来隐匿气息,一旦第一个圆扣的这个作用被启动,那么另一个圆扣就会有所反应。如此运作功用,简单地概括来说,是有点像简易的警报定位装置的,而拿着另一枚金属圆扣的人,则可以通过手上所持有的扣子,找到另一方所在位置——这就是宋观会很放心地躲起来,并且没有想要出去找人,或想法设法地去联络诺亚的原因,因为诺亚会知道他在哪里。

然而接下来听到那人迈入教室里的脚步声之后,宋观就知道对方不是诺亚了。

有时候熟悉一个人到某一种程度,哪怕是没有看到对方的模样,仅仅只凭借对方走路的声音,你就可以辨别来者是不是你要找的人。

这不是诺亚。

宋观可以肯定。

那么既然不是诺亚,剩下最大的可能性……就是对方是蒙巴顿教授了。

尽管宋观也希望对方是学校里巡逻的警卫,或是别的其他什么人,可是抱着这种侥幸心理是最要不得的,因为这世界上的事情一直是这样,你越是不希望发生的事情它就偏偏越是要发生,人称此为“莫非定律”。

所以柜子的门被打开的之前,宋观就已经做好了自己会看到教授的准备。

那串细微的脚步声明显没有任何绕弯的,是很明确的,就这样停在了一门之隔之外的地方。

屏息等待了一会儿,“吱呀”一声,工具橱的木门开启并不那么顺畅,是有一点小凝滞的,外头的光亮随着长门的被打开,缓慢地挪进满是灰尘的柜橱之内。宋观扬起脸,他这个视角,正好能看到大片尘埃在半空里轻飘飘起舞的样子。

光影分割,要看清人,首先要越过那些尘埃,然后才是蒙巴顿教授的脸孔。

当宋观果然看到蒙巴顿教授的时候,他心绪非常平和。慢吞吞地在对方的注视之下爬出了柜子,宋观站着拍了拍自己身上沾上的灰:“老师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你的隐匿之术,的确很高明,不过——”教授微微低头,倒是有问必答地温声解释道,“不过,我之前已经在你身上做了一点手脚,”好像是笑了一下,又好像是没有,“所以,抱歉了。”

道歉有个卵用,有本事别找过来,有本事别把人从橱柜里挖出来啊!

看来以后得弄出个能清除自己身上负面法术的傀儡。

宋观暗暗琢磨着。

——当然,如果他有这个“以后”的机会的话。

将因为躲藏姿势而翻起来的衣摆整理好,宋观继续问:“那么老师,我的那些傀儡呢?”

蒙巴顿教授道:“它们很好,你不用担心。”

宋观点点头,然后转头就要往外跑。

虽然知道自己这样是逃不掉的,但还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宋观被教授拦腰从后头抱起来的时候,他又踢又踹,甚至毫无顾忌的,他连挠带咬,是牙齿和指甲都用上了。用的招数非常无赖,宋观用的是最小的力气,但很能让人觉得疼,他下手的角度和位置十分刁钻,不愧是曾经的习武之人。若不是教授穿得厚,而且身手比较敏捷,估计这么一连串下来,少不得也得遭点皮肉之苦。

最后两手被反绞在背后的宋观,气喘吁吁地面贴着桌面。他被教授按在桌子上,一只鞋在先前挣扎过程里掉了,白色的高脚袜子一直被拽下来滑到脚踝,于是整只袜子不合脚地从脚尖前端长长地拖下来一截。

“你怎么跟个疯子一样的?”教授语气难得褪去温和的意味,显得又冷又厉。

宋观喘了两口气,再开口说话时很有些气若游丝的意思:“老师你不来抓我,我也不会跟个疯子似的。”

教授手上稍微松了些力道,见宋观又要开始挣扎,他是懒得再花力气了,直接一个紧缚的咒语把人定住:“你知道我要做什么?”

宋观使劲挣了两下,见实在挣脱无望,终于死心安分下来,他趴在桌上,平平地贴着冷硬的桌面。宋观此时说话的声音都是发飘的:“老师你又不同我说,我哪里知道老师打算要做什么。”

方才徒手制住宋观,蒙巴顿教授颇费了一番力气,以至于出了一身薄汗。松了松自己的领口,他有点后悔自己先前为什么不直接上来就用法术,明明这小鬼看起来是稍微用力捏一下就能捏死的样子,哪想到闹起来那么叫人头疼。这样想着,他俯身攥着宋观的头发将人拉扯起来一点。这个动作倒也不是很疼,但是颇有点羞辱意味:“你什么都不知道,那你跑什么?”

宋观心说我不跑,难道还傻坐在那儿来等你弄死我吗?

当然这话不能直接说出来,所以他干脆就不说话了。

不过蒙巴顿教授也没有非要听到宋观回答的必要,他直接将宋观扛起来。那么个姿势之下,教授走路时候肩部就一直顶着宋观的胃,宋观差点没被顶得吐出来。偏他动也不能动,几步之后宋观头昏眼花身上出了一层冷汗,只能开口求饶:“老师,我难受。”

教授本来不想理会宋观,只是宋观那声音听着确实虚弱得很,他又走了两步之后还是将人放下来。因宋观脸上还一圈一圈地缠绕着绷带,也看不出气色好坏,教授掐着宋观的下巴看了一会儿。上回他见着宋观的模样是属于意外暴力拆封,这回教授他没打算这样,他手绕到宋观后脑那儿摸到了绷带尾端打的结,食指将那个结扣挑开了,他将不紧不慢地将宋观脸上的绷带一圈圈拆下来。

这个过程很繁琐,教授拆的时候问宋观:“你每天都这样绑了再拆?”

宋观闭目没有什么力气地“嗯”了一声。

其实也可能是绷带缠在脸上之后就一直不拆下来——除非特殊必要。但蒙巴顿根本不觉得有这个可能性,他直觉宋观就是每天早上绑好了出门,再晚上回去拆一遍的。尽管这事听起来麻烦得不可思议,似乎寻常人不会这样做。指甲盖长度那么宽的绷带绕在手上,教授觉得很有趣,他觉得拆绷带的过程很有意思,像拆一个礼物盒,由此他不免想到更深一点的东西——如果缠绷带的主意不是其本人想出来的法子,而是另有其人的话,那么这个“另有其人”,一定怀着点什么让人很值得探究的心思的。

但到底如何,他并没有想要细究的兴趣。

绷带尽数拆卸下来,教授将宋观打横抱起。宋观先前说自己感觉难受,并非夸张玩笑,他身上出了许多冷汗,一张脸更是煞白。教授将他抱着一路走去,这路上他一直闭着眼,一直到最后被放下来,他才吃力地睁目看了一眼四周。

是个画室。

宋观连惊讶的力气也没有,只是木着一张脸。

“只是画张画而已,你以为呢?”将人安置在椅子上之后,教授说了这么一句。他毫不介意地单膝跪在宋观跟前,将宋观上下打量了一番,蒙巴顿总觉得宋观这身衣服不太合身,应该换一身着装。不过他手头也没什么可以换给宋观的衣服,所以他最后也只是替人理了理衣领。

宋观坐在木头椅子上,觉得身上硌得慌,他心里想着蒙巴顿教授是不是脑子进水,口中道:“老师如果早点这样跟我说,我也不会跑的。”

教授替宋观整理完衣襟,他起身从一旁工具盒里拿起了一支画笔,毛刷的笔尖虽然是早就洗干净了的,但仍旧看起来有种脏兮兮的错觉。执笔俯身在宋观脸上画了一道,蒙巴顿教授看着宋观那薄薄的苍白肌肤上,很容易地就被刮擦出一道细微的红印,他盯着那道红痕看了一会儿,语气轻柔地回说:“可是那样就不好玩了。”

变态。

宋观闭上眼睛不去看对方,心中已用波澜不惊的语调将教授给骂了个狗血淋头。只是眼下的情况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加上先前踢打早就耗干了他的心气,实在累得慌,不就是要画画么,他索性合眼挺尸装死,眼不见为净,随这人去了。

一个下午的时间就耗在这莫名其妙的画室里,紧缚的咒语被解除时,宋观从座椅上起来,这简单的一个动作,可他就好像听到自己骨头发出的咔啦声,像是关节生锈。

教授一直在看画,没有在看人。他望着跟前的画布,也不抬头地同宋观说了一声:“画好了,以后不会再为这个打扰你了。”蓄意放得柔和的声音,听得宋观身上莫名起了一阵阴寒之意,教授说,“你要回家,就快回去吧。”

这人……绝对有毛病。

宋观当然不想多待,他忍着一身酸痛,二话不说直接跑出门去。

回到家,一颗悬着的心暂且放下,这会儿他才有闲心撩起衣服,去检查自己身上那些隐隐做疼的地方。结果掀开衣服一看,他自己就先愣了,因为有好几处乌青看起来都很严重的样子,反正比他想象中的要糟糕得多。

见着这些伤口,宋观的第一反应是万一被诺亚看到,诺亚就又要焦虑得晚上睡不着了。

这样一想,他就开始思索着要在诺亚回来之前把这些淤痕都消掉,结果才披上衣服,连纽扣没扣上,只听窗口处传来轻微响动。

宋观抬目一看,就见被人从外向里打开的窗户那儿,诺亚半蹲在窗台上正往屋里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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