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娘满脸不忿:“从我有孕开始,家中就在因为你吵架,张满月因为你生了爹的气,家里的活从不沾手,不止自己不干,还把广玉也弄走了,再后来,他们离开之后,你又不消停,进门后天天跟奶吵,还想把事情都推在我身上,要不是这些破事,平安怎么会长不好?”
孩子体弱,大夫甚至直言过她养不大。取名时,葛广平就给她取了“平安”二字,希望她能平平安安长大。
听着燕娘的指责,严松雨解释道:“送礼之事,纯粹是他们父子商量的,我可没有开口要。你们一家人为了点寿礼吵架,怎么能怪我?”
燕娘满脸嘲讽:“你是没有开口要,但你也没有拒绝啊!你要真心拒绝两次,把礼物送回来,或是只收下便宜的,我不相信葛家人还会越送越贵……你这就是典型的得了便宜还卖乖……”
身为儿媳,这么说婆婆,算是大不敬。
严松雨心思被说中,恼羞成怒:“燕娘,我会容忍你,是看在广平的份上。你别以为我没脾气,会纵容你胡说八道污蔑于我。”
燕娘知道和她吵架会让自己难受,但是,孩子长成那样,她心里憋屈,如果再不发作,她会被逼疯的。嗤笑道:“你容忍我?你最近转了性子变得勤快,并不是因为你有多疼爱广平和孩子,说到底,你想让我以后也照顾你。我告诉你,那是白日做梦,我永远也不可能照顾害了我孩子的人。还有……”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语气放缓,一字一句道:“都说言传身教。你是怎么对婆婆的,我可都看在眼中。我心里都记着呢,等到日后你躺在床上,我就如法炮制……”
严松雨听着这些话,浑身都在发抖,不知道是气的还是怕的。
燕娘这话,根本就不是玩笑。
严松雨彻底明白,日后老了,燕娘绝对靠不住,搞不好还会被她提前弄死。
她周身冰冷一片,缓缓退了出去。
燕娘看到她失魂落魄,只觉得畅快无比,躺在床上哈哈大笑。
站在院子里,严松雨好半晌才回过神来。
这葛家唯一让她惦记的,就是葛广平夫妻对她的孝顺和老有所依。如果早知道燕宁是这样的人,对她是这样的态度。她是说什么也不会嫁回来!
她蹲在地上,双手抱着头,只觉得前路茫茫,仿佛天大地大,无自己的容身之处。一时间,都有点绝望了。
死是不可能死的!
既然孩子靠不住,严松雨打定主意,要为自己以后打算。她嫁了两回,早已明白男人靠不住,孩子也一样,还是银子最靠谱。
现在想来,张满月才是个聪明人。
但她心里明白,自己做不到张满月做的那些事……反正,搂银子就对了。
当日傍晚,父子俩回来吃晚饭时,严松雨笑着道:“最近乌鸡涨价,我手头没有银子了。”
葛广平见父亲没有掏银子的意思,从袖子里拿出一枚银角子:“应该能买四只,隔一日炖一只,娘,劳您费心。”
严松雨笑着接过:“母子之间,不说这些。”
桌上还算其乐融融,葛根也发现最近妻子勤快了不少,道:“松雨,辛苦你了。”
惹得严松雨娇嗔地瞪了过来。
晚饭后,严松雨跑去厨房洗了碗,紧接着就冲进了葛广平的屋中,一脸惊慌,手在自己腰间无意识的乱摸:“广平,那银子我找不着了,你看见了吗?”
葛广平惊讶:“看到你收在腰间了啊。你再仔细找一找。”
严松雨急得眼圈通红,整个人手足无措团团乱转:“我找了,到处都找了,厨房都重新打扫了两遍,没看见……明天拿什么买乌鸡?”
燕娘嘲讽道:“连银子都能看丢,你怎么没把自己丢了呢?”
严松雨低下头:“我……我去借吧。总不能亏了你的嘴。”
还不够丢人的。
葛广平叹口气,自己亲娘弄丢了银子,还能怎么办?
“娘,你别着急,你晚上没出去,应该就在这院子里,你仔细找找。”说着,又掏出一枚银角子:“这一回可千万要放好了。”
严松雨接过,再三保证绝不会弄丢。
现如今的葛家银子不多,父子俩很不服气,院子里里外外搜寻了几遍,恨不能掘地三尺,搜出来了几枚发霉的铜板,就是没看见银子。
父子俩翻找时,哪怕尽量压低声音,燕娘还是注意到了,她已经能下地,站在窗前看着,若有所思。忽然道:“广平,娘压根就没丢,应该是她自己藏起来了。”
厨房里烧水的严松雨听到这话,手一抖,险些将手里的盆扔出去。
65.继母婆婆三十一没有人怀疑……
没有人怀疑严松雨私自昧下银子的事。
她又不是外人,是广平的亲娘,平安的亲祖母,这几天照顾人尽心尽力,开口要银从来都没落空,这样的情形下,她何必昧银子?
听了燕娘的话,父子俩也没怀疑,葛广平一脸不赞同:“燕娘,你别费神,月子里不能见风,赶紧回去躺着。”
妻子这话属大不敬,万一母亲计较起来,定然又会吵闹不休。
燕娘强调:“就是她偷偷攒了银子,昨天我说以后她老了我也不照顾,她就起了这心思。”
葛根:“……”
不说严松雨到底有没有昧下银子,就燕娘这话就不对,他沉声道:“你为何不照顾?”
眼看父亲生气了,葛广平急忙去关窗:“燕娘,少说两句。”又回头冲父亲解释:“爹,燕娘她心情不好,说话不过脑子,你别跟她计较。”
葛根冷哼一声:“几个孩子里,老子最偏疼的就是你。也没亏待过燕娘,她生到那样的孩子,我一句重话都没说。没良心的白眼狼,竟然还说得出这样的话来……”
“爹,算儿子求您,您别说了。”葛广平掏出几个铜板放到他手里:“爹,儿子一定孝敬您,燕娘说的是气话……你拿着这个,去找人陪您喝点酒。”
哪怕燕娘说了那些话,葛根从来都不认为儿子会不管自己。只要儿子愿意孝顺,儿媳的态度压根就不重要。
他冷哼一声,推开铜板:“你手头也不宽裕,孩子还要看大夫,留着自己花。”
语罢,负手出了门。
酒还是要喝,但却不要儿子的银子。
葛广平看着父亲离去,心里感动之余,又觉燕娘没良心。
燕娘进门之后从来不愿意帮家里干活,张满月念叨归念叨,没有强迫过她。葛广平知道妻子不太对,看着她有身孕的份上,也不想让她太劳累。后来张满月母子三人离开之后,祖母不愿意打扫,家中只剩下妻子一个女人,弄得实在邋遢。他也没有说妻子的不是,甚至还帮着糊弄祖母。后来爹决定娶母亲进门,妻子没少在他耳边念叨母亲过门后不爱干活,她会更累之类的话……所以才有了他们小夫妻搬出去的事。
他做了这么多,都是为了燕娘过得顺心。父亲也一样,燕娘懒成这样,父亲从未说过她的不是。
这样的情形下,燕娘竟然对着父亲大呼小叫,毫无尊重之意。
葛广平有点生妻子的气,不过,人还在月子里,她又为了孩子自苦,他说不出难听的话。
燕娘站在窗前,道:“广平,我说的是实话。你娘一定是偷偷……”
葛广平皱了皱眉,打断她道:“燕娘,养好身子要紧,有事以后再说。”
现如今燕娘本就是敏感的时候,看到他这样的态度和语气,质问道:“你觉得我是胡说吗?”
她伸手一指:“你那银子绝对是被她收起来了!”
语气笃定。
葛广平揉了揉眉心:“这些事我心里有数,你别多操心,多吃点东西,多睡少吹风,喂好孩子。”
燕娘生气了,“砰”一声带上了窗户:“我懒得跟你说。”
葛广平心累无比。
接下来,燕娘与他独处的时候不止一次提起此事。说得多了,葛广平也心生怀疑。
趁着母亲早上出去买菜时,偷偷溜进了正房。
葛广平四处摸索,还真让他找着了一把铜板,大概十几个。应该是葛根存的。
绕了一圈,一无所获,正打算出门,忽然发现门框顶上有块小红布包,他抬手取下,发现里面有两枚银角子,加起来快一两。小的那枚的形状,正是他给了严松雨后丢的那枚。
看着那银角子,葛广平脑子像是挨了一棒,他没有迂回婉转的想法,当即就将那个红布包拿出来放在了桌上,然后坐在院子里等着夫妻俩回来。
葛根一进门就看到儿子面色不对,提着心问:“你怎么了?是不是孩子不太好?”
葛广平阴沉沉道:“孩子好得很,我娘她不好。”
闻言,葛根诧异地打量了一番严松雨,见她神情虽疲惫,但气色红润,没瞧出来生病的迹象,道:“别乱说话,你娘好好的。”
严松雨再看到桌上的红布包时,面色就变了。
葛广平看到她的神情,嘲讽道:“知人知面不知心,我娘她是心肠坏了,生病了还能治,她这毛病根本就治不了。”说着,指着桌上的布包:“娘,你解释吧!”
话是这么说,可他那神情分明已经不信严松雨了。
严松雨缓缓上前打开布包,看到里面的银子后,苦笑道:“这也不是我的东西,你让我如何解释?”
“这枚银角子是我给你的,你说丢了,我很想相信你。但今日我在你们的门框上又把它找出来了。娘,我是你亲儿子,你连我都骗,你口中还有真话吗?”葛根一脸失望:“以前满月娘总说你是个嫌贫爱富的女子,会和葛家来往,就是为了占我们家的便宜。那时候我不信,觉得她对你存有偏见……现在看来,那些都是真的。”
严松雨急忙道:“不是这样的。她就是见不得我好,怕你一心奔着我这个生母,所以才说这些话,挑拨我们的母子关系。我哪怕改嫁了,也从未放下过你。否则,我何必担着李家的怀疑和葛家来往?”
葛广平再也不愿意信她,对她这番话压根没入耳,道:“燕娘不愿意给你养老,本来我还觉得她过分。现在看来,你就是活该。”
听到这话,严松雨浑身从里到外凉了个透。手中拿着的东西滑落,她却无知无觉,只看着儿子头也不回的背影。
靠不住了!
昧下银子的事儿被戳穿,往后再想以此偷藏银子是不可能了。
这个家,再留下去也讨不了好。可她又能去哪?
她已经嫁过三次,再想要寻个好人家,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最多就是如葛家这般,可这样的人家,请不起下人,一定要家里人干活。她忙活一场,大抵也还是老无所依。
说到底,亲儿子都靠不住。就更别指望外头的人了。
思来想去,严松雨认为自己不能离开,但让她继续委曲求全讨好燕娘,讨好到让燕娘心甘情愿照顾自己……她没那么低贱。
最好的法子是……换一个儿媳。
严松雨是个很有毅力的人,还有点未达目的不择手段。从那天起,她和以前一样勤快,面对燕娘的刁难,她从不反驳,但会默默哭泣。
父子俩看到她受委屈,舍不得责备月子里的燕娘,便经常安慰她。这样的情形落在燕娘眼中,便愤怒无比,于是,愈发变本加厉。
到得她满月时,葛广平都觉得妻子太过刻薄,饶是念及她刚生孩子,也还是难以忍受。
“娘,月子里不能吃太多盐,你昨天不给我放盐,今天又咸得要死,你是故意给我添堵,让我坐不好月子落下病根吗?”
燕娘语气又凶又厉,严松雨诧异抬眼,然后重新低下头吃饭,飞快刨完了碗里的饭,起身就去了厨房。
葛广平尝了一口燕娘的汤,默默叹了口气,去了厨房,刚好看到母亲偷偷抹泪:“娘,你别跟她一般见识。。”
严松雨颔首:“自家孩子,本就是我欠了你的,我不计较。”
葛广平心里难受,出门后看到燕娘抱着孩子晒太阳,道:“燕娘,娘辛辛苦苦给你做饭,就算偶尔咸淡不合适,也不是故意的。她本来就不会做……咱们是一家人,要互相迁就。”
“她就是故意气我。”燕娘瞪着他:“你占哪头的?”
一边是妻子,一边是母亲,葛广平哪头都想占。说实话,母亲丢下他改嫁是他心里的一个大疙瘩,本来他是偏帮妻子的。可这一个月,母亲处处退让,燕娘处处为难还不依不饶,实在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