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的不说,杳无音讯一年多的人送回了信,她得到消息的一瞬间,最该告诉的人是汪海的亲娘姜芦花才对。结果呢,她私自去找了孙明槐!
再着急,也不至于急到这份上。
钱母坐在地上,眼神呆滞,脑中一片空白。
屋中一片沉默,钱小喜也没说话。
过了半晌,钱母忍不住问:“如果他装死,始终不来找你怎么办?”
“他不会的。”钱小喜心头有了这种预感,但她又想起二人之间的甜蜜,认为他不是那种人:“这些日子没出现,是因为他不方便来探望。本来村里就风言风语,他要是来了,我们之间岂不是更说不清楚?”
钱母看着这样的女儿,觉得失望无比。
“小喜,我是真没看出来,你竟如此……蠢笨。”
钱小喜满脸不以为然:“你不懂我们二人之间的感情。”
钱母:“……”
身为局外人,她没看出来孙明槐对女儿有什么情意,反而是女儿失身又失财。
吵也吵了,闹也闹了,她懒得与女儿争辩,缓缓起身出门:“那咱们就看看他对你的感情到底有多深。”
大门关上,屋中昏暗下来,也遮住了钱小喜不安的神情。
*
除了贺家之外,其余几家大放悲声。
所以早就知道家里人或许已经不在,可真正听到这个消息,还是难以接受。
孙母再回去帮忙时,早没了方才的欢喜,她心里有事,边上几人说笑她也听不进去。
“嫂子,你怎么都不说话?”
孙母一脸尴尬,怕被人看出来,随口道:“明槐可能还没用饭,我得回去瞧瞧。你们先干着,我一会就来。”
“那你赶紧去。”有妇人笑吟吟催促:“明槐以后可是要做大官的人,不能饿着。”
孙母勉强笑了笑,几乎是落荒而逃。
贺家上下都很欢喜,柳纭娘想到正在办丧事的几家,很快找了借口离开。
她是汪海亲娘,这种时候太高兴了不好。
走在村里的小道上,她心里盘算着搬走的事,抬眼就看到了匆匆赶路的孙母。
“呦,秀才他娘,怎么这么急?”
孙母没发现她,听到声音后吓一大跳。抬眼看到人,顿时心虚无比:“阿海娘,你这是从哪来?”
“从贺家过来。”柳纭娘随口道。
孙母刚得知自家欠了大笔银子,这会儿看到了债主,忍不住就想知道汪家的想法,她笑着问:“听说钱小喜偷拿了你家不少银子?”
“是啊,日防夜防,家贼难防。”柳纭娘啧啧摇头:“钱家人特别难缠,我看在她的份上都能退则退。结果,养出了这么个白眼狼来,也不知道她把银子花去了哪儿……总之,那是我儿拿命换来的银子,无论如何也得还。”
孙母心神俱颤,匆匆告辞离开。
一进家门,她立刻奔到了儿子的书房:“明槐,你拿钱小喜的银子了。”
孙明槐这两日看似平静,其实也在为这事担忧。听到母亲的话,他手一颤,掌中的书顿时落了地。他掸了掸衣衫,弯腰捡起书细心地整理:“娘,这话从何说起?”
儿子没否认,其实就是承认了这事。
孙母心下焦灼:“钱小喜叫了我过去,说汪家要银子这事让你给个章程。她那意思,好像还不起这银子,指望你帮忙。”
孙明槐垂下眼眸,事实上,他压根就没想还。从一开始,他就不认为在战场上的汪海能活着回来。
退一步说,就算他回来了,家里的姜芦花就可以生病……生病就是个无底洞,多少银子都填不满。如此,这事也能糊弄过去。
结果,处处不顺。
事情弄到如今,怕是不好善了。
他冷淡道:“我没有拿她的银子,让她自己看着办。”
孙母见儿子不慌不忙,心下渐渐冷静,一想又觉得不对,“村里有些你们俩之间的传言,小喜她娘来找我时,我就不乐意去,可她说要是我不去,会影响你的名声和前程。”她一脸严肃:“明槐,我是你娘。你老实跟我说,到底拿了小喜多少银子?你们俩之间有没有那些事?”
她语气严厉,势必要问个清楚。
孙明槐看出来了她的决心,坦然道:“拿得挺多,咱家还不起。”
孙母:“……”
她跺了跺脚,急得团团转:“我就知道你不太对劲。”看到儿子满屋子的书,她焦灼道:“你说说你,自家什么情形不知道么,为何要买这么多的书?”
孙明槐垂下眼眸:“娘,儿子一定会得中。”
孙母气急:“钱小喜拿不出银子,汪家会把她告上公堂。到时候牵扯出你来,你还怎么得中?”她恼恨道:“怕是之前的童生都要被收回!”
孙明槐闭了闭眼,他心里明白,母亲不是无的放矢,她口中的情形很可能发生。
见儿子不说话,孙母急问:“现在怎么办?”
“容我想一想。”孙明槐摩挲着手中的书:“稍后你炖一只鸡给小喜送去,先把人安抚住。就说……如果她真的被告上公堂,日后我会想法子救她。我的夫人,一定是她。”
孙母顿住脚步,半信半疑:“她能信么?”
“应该会信。”孙明槐嘱咐:“你别跟她凶,态度温和一点。”
话音未落,他眼睛看向了窗外。
那里,高氏不知道已站了多久。
孙母吓一跳,伸手拍了拍胸口:“吓死人了。你鬼鬼祟祟站在那里做甚?”
高氏未语泪先流:“娘,我进门这几年来,处处以您和明槐为先,结果你们竟然说等明槐高中之后换别人做妻,没你们这么欺负人的。”
她哭得泣不成声,孙明槐只觉得头疼:“收声!”
高氏不再哭,抽噎得厉害。
看她上气不接下气,孙明槐缓和了面色,走到窗边帮她擦了眼泪:“你的付出我都记着,不会亏待了你的。我那是敷衍她,你也不想一想,都入了牢的人,怎么可能能做官夫人。”
高氏羞涩地接过帕子,睨他一眼:“娘还在呢。”
*
转眼到了三日之期,柳纭娘直接去了钱家,敲开了门:“银子呢?”
此时的钱母早已知道女儿口中的藏银之处压根不存在,却不得不装作成竹在胸,道:“银子在汪家院子里,小喜当初怕丢了,分三处把银子埋了。厨房门口的那块石板下,她屋中的床底下,还有茅房的墙里,你自己去找吧。”
语罢,转身就想溜。
柳纭娘一把将人拽住:“我要的是银子,你随便几句话就想搪塞我,以为我是傻子?”
她冷笑道:“带着你两个儿子去帮我挖,拿不到银子,咱们就去公堂上分辨!”
钱母不停地挣扎,想要扯回自己的衣衫:“将军了不起啊,将军就能欺负人吗?我都告诉你地方了,你还想怎样?”
柳纭娘松开了手,沉声道:“说什么都没用,今儿你非挖不可!”
111.第四个婆婆十五钱母不想去……
钱母不想去。
她心里也明白,只凭几句话,大概糊弄不了姜芦花。挖也有挖的法子。
“别傻站着,赶紧走啊!”
钱母沉默了下,想叫上两个儿子一起。结果,一个要陪媳妇回娘家,另一个要帮着还未满月的儿子换尿布,总之,两人都没空。
“都是白眼狼。”
钱母恨恨骂道。
林氏不以为然:“娘,我对您够好了。白眼狼这话我可不敢认。”
说难听点,她这些年来从小姑子身上占到的便宜最多就是几口吃的,再多的就没了。有这么个小姑子连累名声已经够惨了,可再也背不起几十两的债。
最后,只剩下钱家夫妻二人去汪家挖银子。
钱母眼神滴溜溜的转,昨晚上她就已经打算好了。如果姜芦花真的要她去挖……等挖不着,就说是被母子俩挖走了。
她盘算得好,可到了汪家院子里,她正准备动手时,却被姜芦花拦住。
两家之间闹得这出事,村里人都知道。那几家丧事已经办完,几乎所有的人都赶了过来。柳纭娘看着院子外的人,道:“我反正是没有从家中挖出什么银子来,他们说家里藏得有,我也不好反驳。但是,动手之前,得让大家伙看一看这块地方有没有近期被翻动过的痕迹。”
她看向傻了眼的钱母:“省得你回头说银子已经被我们母子俩挖走。”
都是地里刨食的庄户人家,这地有没有被翻过,看一眼就知道。
村里人是盖不起青石板的,厨房那儿有一块,是用来堆柴火的。青石板掀开,看得到湿润且被压得光滑一片的土,其上还有好几条蚯蚓挣扎。
这种情形,至少也是大半年没有翻动过。
钱母一颗心直直往下沉,还没开始挖,她已经明白,想要把这件事情糊弄过去没那么容易。这银子……大概真的赖不掉了。
这底下压根就没有埋过东西,挖到后来,银子的的影儿没见着,倒是看到了不少蚯蚓。钱母不知该怎么办,木着脸直往下挖。
刚挖到几尺深,底下是一大块石头,都摸不到边迹。这种情形,自然是没法挖了。
“你说这底下有银子,银子呢?”柳纭娘不依不饶:“趁着这么多人在,把剩下的两个地方也挖了。”
钱父闷着头干活,这会儿沉着脸坐在一旁。
钱母振振有词:“小喜跟我说在这里,我哪知道地方对不对?”
“好办啊,把人抬过来。”柳纭娘特意花银子请了几个人,不由分说把钱小喜弄了过来。
柳纭娘开门见山:“到底在哪儿,说清楚!”
众目睽睽中,钱小喜手指颤抖,最后一闭眼:“我忘了。”
“忘了?”柳纭娘冷笑一声:“这也好办,我和阿海要搬去他驻守的地方,日后大概也不回来了。这样吧,你筹六十两银子给我,多的就当是你这几年的工钱,我这院子也白送给你。”
钱母:“……我上哪去找六十两?”
“那是你的事!”柳纭娘指着小院子:“我的院子虽然破,但二两银子还是值的。阿海之前拿回来的东西,加上那个镯子,大概六十三两的左右。左右一倒手,可就是足足五两银,你可千万别再说我不照顾小喜。”
花六十两买这个破小院,就算拿得出银子,钱母也不干这么蠢的事,当即道:“我家不缺院子,不买!”
柳纭娘冲她一笑,大喝:“不买就挖!”
这么多人盯着,一言不合就要报官。无奈之下,钱家夫妻俩只能继续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