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穆沈两家的公子在金乐府打架的事情在京城一度传得有鼻子有眼,反倒是两家小姐之间的‘后续’出乎意料的并没有被放大造谣,可见两家有志一同地选择顾全两位小姐的名声,意在将这起冲突影响降到最低。
这日沈大将军押着一双儿女携礼亲自登门造访广恩侯府。
沈大将军是个粗人,他常驻关外,甚不理解京城人事与繁缛礼节。广恩侯府作为本朝鼎立已久的名门望族,在了解两家起争执事情始末之后本对沈家一众无甚好感,鉴于沈将军近来在朝颇为得脸,穆家勉为其难还是收了他的大礼,并接受了他一番诚恳的致歉之意。
此时广恩侯留下沈将军在正厅品茶,一双儿女在父亲的授意下由穆府下人领去了后宅,穆清清在屋里专心默书的时候,下人已经将沈南霜请到了。
见到来人穆清清有些惊讶:“沈小姐,你怎么来了?”
沈家姑娘今日着一身海棠纹的朱色襦裙,行走间轻风带起的裙纱如飞舞的彩蝶,简单的珠饰别在如绸一般的墨发,通身简洁之余,俏丽而不失得体大方。
彼时俏丽的小蝶儿神色忸怩,端着一种局促的不自在,沈南霜矜持地轻咳道:“穆小姐,别来无恙?”
穆清清舒眉莞尔:“我挺好的。”
进门是客,知情识礼穆清清从来不会疏待客人:“文莺,你去一趟厨房,让人送些米果和清茶进来。”
她一边招呼沈南霜坐下,一边回头,却见文莺迟迟没有动作,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沈南霜:“……文莺,还不快去?”
文莺磨磨蹭蹭,好不情愿地走了。
沈南霜并未注意文莺临走前充满敌意的目光,她佯装随意地绕到桌子另一边,与穆清清保持距离:“你在写什么?”
桌面摆放的是穆清清这几日闭门不出在家默写的女训女诫,长篇阔论换作其他府学学子一眼既能认出来,可换作不学无术的沈南霜,看了半天都没看明白。
“是女四书。”穆清清顺着她的目光扫去:“近日在家闲来无事,写写打发时间的。”
沈南霜眉心紧拧,万般嫌弃地放下:“在府学里写写也就算了,回家你还成天看这些,难道就不嫌闷?”
穆清清摇头:“我自小修习这些,倒不觉得闷。”
沈南霜仔细端详她几眼,发现她神情自然,并不似惺惺作态,顿时泄了气:“原来我还当你是假惺惺,没想到你是真的闷葫芦……”
“啊!”沈南霜回过味来,暗叫不好:“我不是说你闷……”
她这人心直嘴快,平日口无挡遮说话伤人,被爹语重心长教训过好几回了,总是改不过来。尤其这次在外面惹了事,沈家父女仨特意登门拜访穆家可是带着诚意来道歉的!
穆清清不介意地摆手:“我平常就爱待在家里,也没什么喜好,说来性子是闷了些,让你见笑了。”
“不是你闷,是我太毛躁了。”见她没生气,沈南霜反而怪不好意思的:“打小我爹便说我性子跳脱,一点女儿家的样子都没有。他就喜欢你这样软软娇娇的姑娘家,举手投足全是规矩。”
说到这,沈南霜气馁地垂脸:“我今日是来给你道歉的。”
“上次拿刀挟持你的事,我错了。”
沈南霜是在回家以后才知道金乐府发生的冲突所放大的问题有多严重。
沈思鹄与穆府公子打架事小,她拿刀挟持穆清清已经构成了不堪设想的后果,即便她由始至终都没有想要伤害穆清清的意思,但不会有任何人愿意听她解释。
倘若事情发生在济北关,饶是对方身份再高,她一样可以用拳头说事。但这里不是,这里是京城首府,是不能空凭一腔热血与孤勇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
错了就是错了。
“对不起。”
这并不是沈南霜就此事头一回跟她道歉。上次从金乐府离开之前她就已经道歉过一次,穆清清有些不明白:“你已经道歉过了。”
“那时我没想到事情会闹得这么大,我也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做得有多错……”沈南霜撇开脸咕哝,虽然时至今日她仍不觉得自己完全有错,但她答应阿爹会好好赔礼道歉的,她就一定要做到。
见她神情黯然,眼眶微红,穆清清想到最近府里府外的流言蜚语,又想到沈南霜这样骄傲好强的性子按捺着一而再给自己赔不是,不由心软:“我没有怪你。当日我已经接受过你的道歉,便是已经把事情放下了。”
沈南霜见她原谅的态度不似作假,暗松口气:“你能原谅我真是太好了,否则我真不知应该怎么办。”
“我、我当时就是太着急了。”沈南霜憋不住屈:“你不知道,我弟对我很重要,他对我们全家都很重要。”
沈南霜落寞低头:“我不是沈家的亲生女儿。”
闻言,穆清清不禁露出讶色。
许是穆清清太温柔太好说话了,又许是为了解释自己当日那番冲动鲁莽行为背后的种种原因,沈南霜忍不住向她道出一直被自己奉作忌讳的身世:“我是沈将军从萧条战地捡回来的养女,我很感恩他们给了我完整的家,我想要报答他们。”
“思鹄是沈家唯一的血脉,我不能让他有事。”
穆清清没想到沈南霜背后竟还有这样不为人知的身世,如此一来倒也不难想象沈南霜听说弟弟出事之后救人心切犯下的冲动。她想了想:“你的出发点是好的,你很在意你的家人,说明你是个重情重义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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