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人见小二的得了半分空闲,只将他喊过来问:“方才听说什么马车带货?怎么这城里人家的马车,还给人送东西?”
小二晓得他是外来的,也不妨耐心多说几句,解释道:“这城里但凡是统一刷了蓝色漆的马车,都是客马车,从前是随便在街上拉客的,不过这半月前,全都在衙门里做了登记,有着车牌号,客人若是去的地方远,只管搭车,若是价格高了,或是态度不好伤了您等,您只要记着他的车牌号,都可以到衙门里去投诉,叫他赔钱赔礼。”
李大人还是头一次听到这个说法,少不得又要吃惊一回了,“这是哪个想出来的好法子?”不但给一部份人提供了就业机会,也让这买不起车马的人,节约了不少时间。
“听说是我们沈夫人呢,说是福贵洞里的船只要做统计,免得大家都去赚钱,把洞里头给堵住了,反而影响运输,所以提议都做个登记,我们沈大人便也顺便将马车数量做了登记,还统一刷了蓝色的漆,往后想要拦车,就一目了然,不会出错了。而且数量上也做了控制,保证这些跑客马车的人能有银子赚。”他现在的梦想就是挣钱买马车。
虽然现在城里的马车数量已经上限了,但只要来南海郡的人多,这些客马车的数量就不够,往后还要增加。
所以他一定有机会的。
想到这里,颇为兴奋,“客人莫要小看这一趟只收一两个铜板,可一个马车总不能一次就拉一个人吧?这一天算下来,运气不好也是百个铜板保底,若是遇到走长途的,就更赚了。”
他说得这样清楚,莫说李大人听清楚了,连郭氏和儿子也懂了,忍不住说道:“若是别处也能推广,少不得要给大家节约不少时间呢。”
小二的将这话听了,却摇着头,“这可不好办呢!”说着,指了指外面的街道,“两位客人来时,可也发现了,我们这街道上,有些空着的地方,没得商贩也没得人走,可是为何?”
这个疑惑早就埋在李大人的肚子里了,只是这一路遇到值得叫他惊叹的太多了,没顾得上问罢了。所以如今小二提起,方问着,“这是为何?”
“因为那是专门走马和马车的车道啊。”又说了衙门的大牢里还关着个从京城里来做官的,就是不好好走马车道,非要挤到人走的地方,伤了人,才一直被关在衙门里头。
还说这马车到和人行道,是南海城特有的,毕竟南海城当初沈大人来了后,就处处重新修葺,那时候街上坑坑洼洼的,没一处好地儿。
所以这别的城池想要推行这客马车,怕是有些艰难。
只怕得重新修路呢。
李大人当时只见没人去走那些地方,生怕这里有个什么忌讳,所以也领着娘子和儿子走别处,没敢往那里去,原来竟然是这缘故。
这一顿饭,吃得着实震撼,当下听了小二的解说,吃到打嗝,到街上一看,果然见着乘马车的明示牌,上头还有路线和收费。
写得一清二楚。
他领着娘子儿子,背着包袱,也找到了去州府衙门的明示牌,然后在下等着去此处的马车。
此时此刻的满心的激动,总觉得好像是到了另外一个新世界一般,好生期待。
不过等了小片刻的功夫,就来了一辆马车,车夫是个年轻小伙子,声音响亮,但口音有些奇怪,又像是卷着舌头说话,只听他长声吆喝着:“州府衙门州府衙门,上车了上车了,只觉投铜币,大人两个,小孩一个,花甲老人不要钱,各人直觉。”
这些马车都是没有车厢的,只有一个顶棚。
也是,这南海郡压根用不上车厢,正怕晒,只将车棚上扎着的透气纱帘子放下来就是了。
不过现在已经夜幕了,哪里有什么太阳,所以车帘自然都是扎起来的。
一车八个座位,分两边坐,坐下便是面对面,中间空闲这的地方,可放行李。
夫妻来都觉得好生稀奇,登上了马车,投了五个铜板,虽是有些贵了,但等着车跑起来,一路凉风习习,沿街两旁都是灯火林立的热闹商铺,以及那来往行人,看得眼花缭乱的。
哪里顾得上去可惜这五个铜板。
又见着赶车的小伙子不但说话音调奇怪,发现他穿的衣裳也不像是汉人衣裳,李大人坐在最前面,便问起他来:“阁下是瑶人?”
小伙子闻言,也没回头,只听着爽朗的声音里带着些和善笑意,“我是畲人,龙胆寨的,客人若是有空去了石头县,一定要去我们那一条街,好些东西都是这南海城买不到的。”
李大人嘴上应着,心里再一次震撼,实在想不到,这沈夜澜是如何办到的。
这些瑶人畲人愿意下山跟着汉人一样安居就算了,竟然已经发展到了这南海城里。
如果不是他这身衣裳和那奇怪的口音,哪个能晓得他不是汉人而且这也才一年多罢了,居然已经完全接受了山下的生活。
一面则应着这小伙子的话,“好的好的,一定去。”他往后就是这南海郡的州判大人,除了与王大人一样分掌粮务,还要与沈夜澜分担水利海防巡捕之事,当然会去石头县里了。
马车里没有车厢,四面八方任由看个遍儿,郭氏怀里的儿子精神抖擞地,嘴里原本还念叨还想要喝那什么椰奶糖水,但自打这马车开始走后,注意力一下就被这四周的环境所吸引了。
比京城热闹。
不是京城人不多,而是京城宵禁得早。
而南海城的夜生活,其实此刻才开始呢,尤其是在禹州发生天灾后,城里的商贾客人们一下暴增,宵禁时间便越晚了,只是如此一来,这上街巡逻的巡捕们便要晚些时间回家了。
不过月钱俸禄添了,哪个愿意回家闲坐着?
自然是没有半点怨言。
这南海城之大,便是乘了马车,一路畅通无阻的情况下,李大人他们仍旧走了差不多一个时辰,才到州府衙门附近的车站。
他身上没带官府官印交接书函,衙门自然是进不去的,所以来这里,其实还是想找老乡孟茯投靠的。
原本住在客栈也不是不行,只是路上遇刺了,可谓是一遭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所以这便是到了南海城,也不敢大意。
因此这会儿没去衙门,只往衙门不远处的州府大人家去。
门子听到敲门声,开门探出身来,见着他面生,又是外地口音,便问:“找我们夫人作甚?是哪处来的?”
李大人可比那当初来找孟茯的独孤长月聪明多了,连忙道:“我老家沅州梨花镇,与你们沈夫人是同乡,如今到此处,特意来拜访。”一面递上自己在码头边上那香蜡铺子里现买的帖子,填了自己的姓名递上去。
门子也颇识字几个,但戒备心重得很,尤其是近来书香一直叮嘱,所以哪怕这李大人帖子上有名有姓,又带着孩子女人,但仍旧没叫他们进门,只道:“你稍等,我进去问一问。”
反正这就是州府衙门不远处,也不怕他们出个什么意外。
而且前头还有茶摊,那么多人看着呢。
李大人也不恼,只耐心等着,没过多会儿,门子便出来了,“客人请进来。”
然后李大人便见着一个相貌出众的年轻姑娘在这影壁下等着,正是好奇,对方却已经上来行礼,“见过李大人,请随我来。”
小花厅里,孟茯正候在这里,早就听说李大人要来填了这州判的空缺,如此就取了李誊原来的通判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