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第3节</h1>
沈望舒也并未有什么不妥。
她身为大长公主的前世,众人侍奉,早就习惯了被人如此精心照料。
魏王见她理所当然地倚靠自己的样子,安静地抿了抿嘴角。
他当日将沈望舒的直言说与太后,太后听了就笑了,还与他说宋家这姑娘真是一个聪明爽快的姑娘。
他自然也明白这女孩儿坦诚之中却又十分精明,可是看着她在宫中安静地闭门养病,从不肯出门去奉承太后,或是在皇帝面前露脸,又忍不住心里生出复杂的情绪,想要更加照顾她,叫她过的好一些。所幸这名为宋岚的少女并不是一个迂腐的人,不过几日,就与他熟悉了起来。
“我已与太后娘娘告辞,今日就会出宫,因此最后看看这宫中的风景。”
只怕这一次出宫,她就没有什么机会再前来宫中谒见了。
她给太后挡了一刀,太后赏了她乡君的爵位与封地,这买卖已经两清了。
“太后与我说了。”魏王的手紧了紧,见沈望舒对自己笑了,也不再多说什么。他本就是一个十分沉默的青年,越过了沈望舒的肩头向着面前的石桌上看去,就见上头是一张棋盘,其上黑白棋子交错纵横,厮杀得难解难分。
他双手压在这少女纤弱的肩头,贴近了她的后背,感到她轻微地动了动,知道自己是有些失礼,却还是倾身压在她的背上,伸出修长白皙的手指,持起了眼前的一枚白玉棋子。
一声清脆的响声,白玉棋子点在了棋盘上。
沈望舒眼前一亮,顾不得这青年近在咫尺的泛着淡淡灼热的呼吸,拿起一枚黑子,顺势点在另一处。
魏王的眼,落在她白皙的手指与漆黑的棋子上。
黑白分明。
“该你了。”沈望舒扭头与魏王笑道。
魏王虽然并不是太后所出,然而很得太后与皇帝的信任,他既然愿意对自己示好,自己自然不介意寻一个靠山。
特别是如今,没准儿什么时候宋丞相就要把自己给卖了的时候。
魏王只见眼前的少女笑靥如花,美不胜收,然而看见她那双清明的眼睛,却又觉得自己内心龌蹉,默默地放开了她的肩膀,坐在她的对面与她对弈。
他心不在此,不过不久,就败在了沈望舒的手下。
“棋散了,我们也该走了。”魏王既然前来,显然是太后要他送自己离宫,沈望舒见魏王认输之后安静地坐在自己的面前,垂着浓密漆黑的睫羽看着眼前的棋盘,不知为何,看着这个银环束发,身姿如同优雅的青松一般笔直的俊美青年,看他静默的样子,心里生出淡淡地惆怅来。
她起身对魏王笑了笑,就不再留恋地自己下了凉亭,往给自己预备的宫车前走去。
她走到宫车前,正要上车,却叫魏王从身后扣住,转眼就被他抱在了怀里。
“你伤了,不要折腾了。”魏王把她抱起来,亲自送到了车里,这才解释说道。
沈望舒看着他一双乌黑的眼看着自己,突然皱了皱眉头。
“多谢王爷。”
她再三谢了谢,抬头看着魏王。
魏王看出她的抗拒,从善如流地退出宫车,上马护卫在一旁。
这显然是要送自己回家的意思了,沈望舒不再多看,只歪在了宫车之中,感到宫车稳稳地向着宫外而去。
论起来,她并不想回到家中去看宋丞相的那张偏心的脸。
宋丞相府中妻妾成群,可是子女缘却浅薄,只有宋岚与宋婉儿两个女儿,连个儿子都没有。
只是如今他被柔姨娘迷住了心,早就将其余的姬妾都撇在了一旁,看着这个样子,显然是以后未必会有儿子了。如此,两个女儿就是他唯二的血脉,他自然会越发珍重。只可惜叫沈望舒看来,这份爱惜珍重全都给了宋婉儿,与宋岚是一点儿都没有。不然宋岚嫁入侯府之后,也不会求告无门,最后亡故在了侯府。
又或者……将宋岚嫁过去当个摆设,宋丞相是知道的?
沈望舒并不会小看偏心这种玩意儿,已经在心中带了几分疑虑。
她正在思忖,却感到宫车停下,眼前的轻纱纱帘被一只修长的手挑起,露出魏王那双狭长威严的眼睛。
“到了。”他对沈望舒伸出手。
沈望舒安静地看着他,片刻,避开了魏王的手,自己跳下了车。
魏王收回手,侧立在宫车旁,只是垂目却不知在想些什么。
沈望舒的伤口因跳下来有些生疼,只是她飞快地拂过自己的伤口,就见丞相府中角门开了,一个目中含泪柔顺婉约的女子正带着几个丫鬟立在门口。
看见沈望舒出现,这女子急忙拿雪白的帕子掩了掩眼角,露出几分欣喜来上前就要握住沈望舒的手,带着几分哀愁地说道,“大姑娘回来了?可叫咱们担心坏了,只是也都怪老爷,沸沸扬扬说大姑娘伤得重叫人担心极了,如今妾身瞧着,仿佛并未伤重,也就放心了。”
她笑容温顺,可是却句句带着几分心机。
沈望舒平静地看着这个女子。
这就是宋丞相的爱妾柔姨娘了。
她出身卑微,就算做宋丞相的妾室都是高攀,因此当年就算宋岚的生母过世,宋丞相想要将她扶正,却受到了家族的反对。
出身卑贱的东西,做个妾室还算不过分,可若是做正妻,就是给丞相府蒙羞了。
宋丞相也有此顾虑,因此虽然独宠她,却没有办法将她扶正。
“待你挨了一刀以后,再来与本乡君说一说什么叫‘并未伤重’。”沈望舒冷淡地说道。
她完全没有把自己的手递给柔姨娘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