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料想彦桓之后的日子应该过得极差,不然堂堂皇孙,身上怎么会有冻伤?
成帝自此就把所有事都压在了余下的唯一儿子瑞王身上,但瑞王却远不及先太子,不止是样貌、才能、连子嗣上都比先太子艰难。
到了瑞王年二十时,却依旧没个一男半女。成帝见各地藩王蠢蠢欲动,断然不肯将皇位让给跟他厮杀了半生,如今仍在辖制他的所谓兄弟们。成帝就动了心思,想要下诏让彦桓回京,虽然他也厌恶这个孙子,但这个孙子终究是他的血脉,总比将皇位让给自己那些兄弟们强。
但成帝心思才动,就先有一纸诏书到了云州,竟下旨让彦桓及一众仆从处死,之后放火烧殿。成帝知道此事后,头一个就是怀疑的就是瑞王,只当瑞王为了储君之位杀了彦桓。
第27章 一争
自此成帝虽然只有瑞王一个儿子, 但是父子关系终究淡了下来。
成帝并不在意彦桓这一人的生死,但却在意他将来的皇位会落在他的那些兄弟身上。尤其是先皇宠妃柔妃的儿子襄阳王,当年正是柔妃害得成帝的生母端肃皇后早亡, 又让成帝的胞姐康宁长公主所嫁非人, 受尽屈辱。
哪怕先皇驾崩,就要给柔妃的儿子襄阳王留下诏书,竟说什么若是成帝不仁,可取而代之。
成帝只要想起那些为了皇储之位惴惴难安的日子,怎么甘心让他的那些兄弟继承皇位。什么父子之情,也挡不住这往日的旧恨去。成帝是当真埋怨了瑞王, 他觉得这个儿子不像他,更像是他那些兄弟的儿子, 不然为何要杀了彦桓, 给他的那些兄弟铺路?
瑞王一直都未有子嗣, 为此性情越发怪异。尤其是他已是成帝的唯一儿子,竟还是瑞王,并未封为太子,更让瑞王心生怨恨。甚至对着成帝, 直接问难不成还要把太子的位置一直留给死去的兄长?
最后瑞王不知听了谁的挑唆, 竟然起兵谋反, 兵败后自刎而死。临死前, 瑞王只说他从未动手除去彦桓。
成帝痛悔不已, 好在瑞王妃芮湘在八个月后产下一个男婴。成帝便在临死前, 将才刚满周岁的婴孩立为皇帝, 由顾珏摄政。从此芮湘便做了皇后, 顾珏便做了摄政王。
但若是太孙彦桓没死呢?
他从云州逃了, 换成女装逃到了燕州呢?彦桓来到燕州时不过五岁时, 死时十一岁,虽只是六年时间,但小儿容貌变化的快,后来随着彦桓去云州的人又都被杀了。便是他容貌出众,但许没人见过他真容呢?
程锦也自从顾珏那里听过,说彦桓小时候生得极好,如仙童一般。
此时离彦桓被赐死也过了大半年,也够彦桓一个人逃到燕州了。
“姑娘,她怎么了?可不是不好了?”关嫣看程锦脸色不对,忙问道。
程锦垂眸看着这个“女孩”,脸色苍白地低声道:“他这会儿还没事,但将来就不好说了……”
便是此刻能活,谁知道往后有没有活下的命呢?
若这“女孩”当真是彦桓,在程锦私心里,一时也不希望他能活。彦桓若是能活下来,将来的朝堂必定大变。那程锦能够依仗的前世之事,就都会有所变化。哪怕将来世道乱了,但只要时局没有太大变化,程锦倒也有能耐避一避祸事。可彦桓不死,那是时局大变。
最要紧的是,若是她救活了彦桓,那她也会被拖进权利旋涡中心。
虽然谁也不知拿道诛杀彦桓的那道圣旨,是不是瑞王派人做得。但成帝既然能信,就说明杀了彦桓对瑞王极为有利。极为有利之事,此刻不做,下一刻终是要做的,并且还有隐藏才背后的襄阳王等人。
甚至还有成帝……
成帝性情乖戾,自先太子薨逝之后,行了许多疯癫之事。他本就怨恨因为彦桓害了他最爱的长子,就算动了召彦桓回去的心思,也不见得就不恨了。不过是比起彦桓,成帝更厌恶他的那些所谓兄弟罢了。
哪一天风云突变,她程锦作为彦桓的救命恩人,怎能脱生?便是最后彦桓得了帝位,他又怎么会留这些见过他落魄姿态的人?
成帝又并没有派人认真找过,就算“女孩”就这么悄无声息的死了,也应该无人知道死的是彦桓吧?
程锦片刻之间,已想了许多。当程锦再看向“女孩”时,就见“女孩”也在目光涣散地虚虚看着她。
程锦慌忙避开避光,随后女孩像是看出自己命数一般,她合上了眼睛,手竟也滑落下来。
程锦紧握着手,坐在一边,不出一声。
回到程家的路上出奇的漫长,每刻钟都在煎熬着程锦。
“女孩”若有似无的呼吸像是再责问程锦,程锦只在心中默念:这么样没有错,断没有为了个陌生人,就让自己冒险的。往日里虽然救一些人,但那些人都没有损害到自己的切身利益,救了帮了不过顺手的事。但她总不能去为了救个陌生人,把自己搁置在旋涡之中。
不过是延误些罢了,他本就该死的人,谁有能说她些什么呢?天都不会怪她吧?
是的,天都不会怪她!
但当马车停到程家门口,程锦却一咬牙忙让长顺将“女孩”抱了下去,然后程锦则带着关嫣快速赶回屋子,竟没有丝毫延误。
万一她把错了脉,这“女孩”并非男孩假扮的呢。若非经期孕期,用脉象辨别男女本就不大准的,程锦也不敢断言自己把脉就把得准。
万一“女孩”就算是男儿假扮的,却不是彦桓呢?万一“女孩”就算是彦桓,也妨碍不到她什么呢?万一她将来不是被卷入权利争斗,而是她就想要进去一争呢?
就算没有诸多万一,这“女孩”也不该因她的有意延误而死。
往后的事如何,往后再想就是。
再说,她程锦当真就只愿意过安安稳稳的寻常日子么?
程锦屋子里的板床已经支撑好,墨松、墨竹因为不好留在程锦的屋子里,屋里就只有珍珠等着程锦。程锦让长顺把“女孩”放到了板床上,就让长顺也离开了,屋里独留着珍珠和关嫣。
随后程锦便将“女孩”肚子上的破布解开。就见女孩肚子上破了一个两寸多的口子,肠子也漫出些许。
程锦拿过备好的酒,灌了“女孩”两口。然后程锦捂住“女孩”的嘴,闻他腹部的伤口,没有闻得酒味,便知他的肠子没有破损,倒是可治的。
程锦忙双手浸了真麻油,将“女孩”破出口的肠子重新送回他腹中,而后将伤口清理过,程锦便捻了银线沾上花乳石散,穿上针,一针一针将伤口缝合。1
程锦洗了手,找出吴惠莲留下的药膏、药丸。程锦拿起药膏,用火烤化了,将药膏抹在“女孩”的伤口上。随后程锦让珍珠和关嫣把“女孩”的嘴掰开,强行喂下了丸药。
程锦又去洗了洗手,才长出一口气,终于能坐过儿了。珍珠和关嫣也随着一道坐着,三人都盯着“女孩”。但每个人的心思都不同,珍珠是惊叹于“女孩”的容貌,关嫣是单纯的担心,程锦则是两眼放空,仍觉得这一切发生的荒唐地近乎荒谬,竟比她重生一事更不可思议。
“她能好么?”关嫣小声问。
程锦摇了摇头:“不知道,看他自己的了。”
三个人都没呆坐太久,关嫣就起身和珍珠一道收拾起了屋子,程锦则去找了程远。
家里骤然添了两个人,程锦总该和程远说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