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受伤的手插在大衣口袋里,另一只手提着礼品盒,对着迎面而来打招呼的员工点头。
他看得出那些人眼神里的好奇,听得见他们在身后的窃窃私语,他知道那些人都在说什么,无非是嗑药、抑郁、自杀之类的,这点程度的风言风语不痛不痒。
他爸爸的秘书已经等在电梯口了,或许他已经听到了更准确的风声,看着他的目光不那么自然。
“董事长在等您了。”
他轻轻点头,“知道了。”
齐泽文正在剪雪茄,听见响声,抬头看了一眼。
“你的手怎么样了?”
齐穆把纸盒子放在桌面上,把左手伸出来,微微握了握,“可以动了。”
“什么时候能拿得动东西?”
“复健要三个月左右,那个时候就差不多了。”齐穆把口袋里对折的信封拿出来,推到他眼前。
齐泽文看了一眼,上面写着“辞呈”。
“你想好了?”
“想了很久了。”齐穆的表情很冷静,“拖着也没什么意思。”
齐泽文没有去管放在他面前的辞呈,他拿出打火机点着了雪茄,抽了一口。
“先放着吧。”
“还有一件事……”
齐泽文在烟雾中眯起眼睛,警告一般叫了他的名字,“齐穆——”
齐穆拆开纸盒上的缎带,“我要跟霈霈结婚。”
快四年前,他在这间办公室里说了同样的话,不同的是,这次他已经什么都不怕了,清醒坚定,无所畏惧。
他把纸盒里的水晶烟灰缸拿出来,“如果要反对,就跟前一次一样,用它来砸我的脑袋。”
齐泽文面沉如水,手指把雪茄折成两段,“威胁我?”
“不是,只是想给你个交代。”他把烟灰缸往前推了推,“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我就要跟霈霈结婚。”
齐泽文顺手把雪茄摁在烟灰缸里。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知道。”
“后果你想过吗?”
“想过。”
齐泽文冷笑,“我看你根本没想过,我问你,你准备告诉她实情吗?”
齐穆的手在身侧握了一下,“不准备。”
“哼,我猜也是。”齐泽文说,“你要一直瞒着她?”
“对。”
“万一被她知道了呢?你们……”齐泽文的眉头皱起来,强行压抑着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孩子呢?”
“不会有。”
“哦,不告诉她实情,却一直没孩子,你准备用什么借口?你不行还是她不行?她在自己不知道的情况下,被夺走了当母亲的权利,她怎么想?她愿意陪着你一生无儿无女吗?”
“这些对我来说都不是问题,解决的办法太多了。”齐穆突然笑了,“你应该也明白的。”
齐泽文顿了顿,换了话题,“要从我这里得到同意,那是做梦。”
“我本来也没这个指望,我不需要任何人同意,这是我们自己的事情。”
“你简直是偏执,这种——”他找了个合适的词,“不正常的事情,一旦被发现,霈霈一辈子都被毁了。”
“我不会让她知道的。”
齐穆脸上风轻云淡,但话里透着隐隐的狠劲,“我试过成为正常的兄妹,但是失败了,现在只能一条路走到黑了,再退回去只有死路一条。不管什么人、什么事来阻止我,我都会一个个解决。”
齐霈霈自从上次做饭失败后,发现竟然还有自己一窍不通的事情,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有时间就驻扎在厨房里,研究基础的家常菜。
说来也怪,她明明严格按照菜谱一步步做下来,但出来的成品竟然没有能吃的。
她夹了一筷子炒锅里的豆角,一尝,嗯,里面是生的。
菜不用出锅,直接倒进了垃圾桶。
她挫败地取下围裙,走出厨房,听见门口似乎有响动。她过去打开监视器,发现齐穆跟一个不认识的人在架梯子。
“你在干什么?”
齐穆单手扶着梯子,“路上看见卖灯笼的,买了两个。”
他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接了灯泡,让人把两个大红灯笼挂在门口。
齐霈霈看他今天情绪不错,暗地里松了一口气。
“年都要过完了。”
齐穆对帮忙的人客气地说了“谢谢”,又给了一百块钱,他走进房子,“还不算晚。”
齐霈霈拉着他的大衣袖子,小心地把他大衣脱下来,不经意在衣服上闻到了烟味。
“你去哪了?”
“去公司了。”
齐霈霈没有多想,“要上班了?”
齐穆欲言又止地看了她一眼,沉默着坐到了沙发上,齐霈霈刚放下来的心又提了起来,“出事了?”
齐穆低头看着地毯上的花纹,低声说:“我辞职了。”
齐霈霈上次去参加股东会,从别人嘴里知道,来年股东会和董事会结束后,齐穆差不多该当上常务董事了,举足轻重的地位,下一步就是接过整个公司了。
齐霈霈沉默了一会,坐到另一边沙发上,“因为我?”
齐穆的手指摩挲着左手腕上纱布,“不全是……”
“那么……”齐霈霈直直看着他,冷冷地问,“以前分手……是因为这个原因吗?”是不是因为如果要在一起,他必须放弃继承人的身份,所以他没有坚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