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停不知道怎么说,还是摇头。
应棉朵等半天,见他不吭声,抓住他摸到自己颊边的手,偏头咬上去。
没用力,挠痒痒一样的,咬完又撒娇似的看他嘟囔,“说话。”
晏停看了眼被她浅浅咬出来个牙印的指尖,再看她,“我在外面碰见山叔叔。”
“我爸爸?”应棉朵诧异,“外面是哪,小区外面吗?”
晏停点头。
“这么晚你在小区外面做什么?”
晏停刚开始没应声,看她又想“发脾气”的样子,才低声说了两个字:“想你。”
应棉朵被这两个字戳到心里最柔软的那一处,静了静,嘴角抿出来一个笑,“我不是说明天中午就回临南找你吗?”
晏停摇头。
没跟她说自己一下午一晚上都心神不宁的事。
短暂的寂静里,葫芦似乎不愿受到小主人的“冷落”,把自己大脑袋蹭着挤进两人中间,下巴搁到盘腿坐在床边的应棉朵大腿上,呜咽两声。
晏停顺着应棉朵的视线低头,看伏在她腿上的金毛。
“下个月一号是葫芦的十七岁生日,”应棉朵摸着葫芦脑袋,“它陪我太久太久了,久到我都快忘记它已经这么大了。”
说完顿了顿,抬头看晏停轻轻笑着眨眨眼睛,“停停,你知道狗狗的十七岁相当于我们人类多少岁吗?”
晏停静静看着她摇头。
等她说。
应棉朵拖着长音“嗯”了声,告诉他,“大概…八十五岁?”
她把葫芦抱起来,将下巴搁在他额头那蹭蹭,看着晏停像帮它讨赏的小孩子,“停停,你说我们葫芦是不是特别厉害?”
晏停看着她眼底闪着的泪光,心里不舒服的紧。
掌心在她脑后摸了半晌,才轻轻“嗯”了声。
应棉朵听着他这简简单单的一声“嗯”,不知为何,心里防线陡然坍塌一样,见他之后一直尽力掩藏的眼泪忽然就决了堤。眼泪哗哗地往下流,眼睛看近在咫尺的他都是一片朦胧,小声抽噎着说,“医生说葫芦不是因为一个小小的感冒而迟迟不好,是因为年纪太大,所有器官都在衰竭,已经没办法自愈了。”
她说完,把脸低下去,埋在葫芦脑袋上。
不甚明亮的空间里,应棉朵浴在光线下的半个身子颤抖的厉害。
葫芦像是感受到小主人的难过,用额头蹭着应棉朵下巴、颈边,随后两只前脚搭在她肩膀上,倒真像个长辈在安慰自己小孩子似的,拿鼻尖轻轻嗅着她眼睛和额头,最后把脑袋靠在她头侧搂住她。
应棉朵一下子哭更凶了。
可像是怕吵到隔壁的爸妈和弟弟,始终咬唇压抑着。
难以抑制的吸气抽泣声,像谁拿着一大把螺丝一个一个的往晏停心上拧。
他身子移向前,展臂将身前的女孩子和葫芦都搂到怀里。
晏停难以共情应棉朵的难过,只知道眼前女孩子的眼泪和悲伤在一下一下凌迟着他的心。
……
那晚,葫芦趴在应棉朵身边先睡着了。
应棉朵在晏停怀里后来哭累也睡着了,他把她放平到床上,守在她床边上。
可能是因为眼睛被眼泪洗刷的沙涩不舒服,她睡得并不安稳。
晏停小心起身到外头浴室湿了条毛巾想给她敷眼睛,出来时,看到许是听见动静过来的山诣青和应如是。他简单跟两人说几句,拿着毛巾又回来应棉朵卧室。
湿毛巾碰上她眼睛时,应棉多被惊醒一刹,但很快摸着他的手镇静下来。
没一会儿,在晏停以为她又睡着时,听她迷糊着声音问,“停停,你还记得小时候你第一次见到我是在哪吗?”
晏停摸了摸她额头,“记得。”
“哪里?”她问,嘴边有笑。
晏停说,“锦瑟老师的幼儿园里。”
他还记得,那天他甩开她手的举动吓到她,害她脑袋磕到桌角。
把她疼哭了。
应棉朵闻言,嘴边再扬起一抹笑。她手轻覆在他捂着毛巾的左手腕上,“可那不是我第一次看见你。”那时候爸爸和妈咪早已相认,她也早见过姑姑和葫芦了……
那不是她第一次见他。
应棉朵悄声地、像耳语一样告诉他,“我比见到葫芦还要早见到你。”
晏停静静看着她,等她给自己解惑。
可等了半天,才发现她把疑惑抛给他却自顾自睡着了。
他给应棉朵掖好被子,倾身在她额头上吻了下。
“祝你有个好梦。”他轻道。
……
应棉朵隔天醒过来时,身边除了葫芦外谁都没有。
她顶着一头乱发从床上坐起身,茫然环顾着房间眨眨眼。
两眼依旧酸涩,但以昨晚自己偷偷哭的那情况来说,现在这样似乎还是有些说不通。
可她把被子整个抖了遍也没看到那个原本应该在自己眼睛上敷着的毛巾…床头柜上也没有。
应棉朵抱住蹭窝到自己怀里的葫芦发了会儿呆,才轻揉揉它脑袋,趿拉着拖鞋出门。
葫芦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
“醒了宝贝?”正靠坐在沙发上翻着杂志的应如是笑着看她,随后对着葫芦伸手叫了声它名字。
应棉朵看着葫芦窝到自己妈咪腿边,也过去坐它旁边的地毯上,仰脸看应如是道,“妈咪,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