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时候却将整件事想明白,一时怔怔。半响才抬头看他:“我根本没有为你做什么,值得你报答。”
陶姜那诚恳的表情渐渐收敛,他与王文静对视,随后轻轻笑了一声,不再做伪:“你当然有,你回来找我了。你以为有多少人会在这个时候回头?”
“但是你根本没有受伤。起码不是看上去这么严重。”
陶姜平静道:“我当然得受伤,只死一些侍女和剑士他是不会信的。要吊着那一口气,不能太少,起码要足够杀死一两只狍鸮。也不能太多,这样我的命灯才会显得黯淡将灭,他才会信。才会放狍鸮来杀我。狍鸮夜行,只要吃过一次的魂魄是就会忘记味道的,一定能找得到我。他只有等我被狍鸮吞食,才能让我神魂俱灭,才能安心。”
“你早知道想杀你的人会这么做?”
陶姜反问:“怎么做?”目光如秋水。看向远处城镇的方向,那里只有一片死气“灭生大阵?”刚才的笑容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语气平静:“他上次集四姓之力都一击不成,再生二计,能用的也只有这个阵了。不然等我回到鹤岛,会更麻烦。不过这个阵与狍鸮一样,见不得日光。我挑在这里,大家都方便。”他说着踌躇满志,双眸炯炯有神“这些狍鸮平时实在藏得太好。我在鹤岛多年都没有找到。不到最后一击,他是不会拿出来用的。要不是如此,我也不会病得这么久。”
现在他已经得到他想要的。
用身边所有人去换也是值得的。
可那些百姓呢?那些无端被牵扯的方士们呢?这个世界是假的,可对他们来说生活是真的。
但这些,都不在为权力相斗的两个人眼中。
王文静看着这个看似温和的美男子,心里陡然生寒,
“人死了,自会转生。”陶姜声音清朗“再者,反正一切都是假的。”面如神祗,似乎无情又似大慈悲。
如果世界真有神祗,也是这样看世间灾祸吗?当那个神,看着x做乱,看着人间覆灭,也是这想吗?——人总是会死了,死了总是会再投胎的。所以一切都没什么要紧?
“不能这么算。”王文静说。
“那要怎么算?”
“我不知道。”王文静发现自己全身在发抖,只是重复那一句话“不能这么算。”
远处不知道哪里来了个小孩,身上全是血污,跌跌撞撞地走着,看到遍地的尸体也不懂哭,就那样懵懵懂懂,边走边叫着“有没有人?有没有人?”奶音微微发颤,想叫得更大声,又怕惊动了什么。
看到远处有两个人,先是顿步,意识到那是真的活人后,便狂奔起来。小小一个人,声音嘶哑叫着什么,步子踉跄,连滚带爬。近些不顾一切地扑到两人腿下,嘴里不停地说着。
可跑得太快,喘不上气,以使得他连完整的句子都说不出来,可他不在乎,用小小的手抓着王文静的衣角就这样激烈地喘息着、说着自己才懂的句子。
最后,才终于停下来嚎啕大哭起来。
即委屈,又惊恐。
第40章回去吧
一时默默。三人在村舍将就了一夜。孩子哭累到是很快就睡着了,王文静睡不着。
她在睁着眼睛,看着夜空中的星辰出神。
天亮时天边有异响,王文静起身去看,一开始只以为是积云,后来近些才发现是灵器或灵兽载着方士。他们近一些,便从空中急坠而下,见到陶姜出来,起先竟然没能认得出这黑发褐瞳寻常人模样的,竟然是大公子。
陶姜开口问“城中如何?”
他们才迟疑拱手问“听闻此地异动,弟子等连身赶来,应觉大公子在此处可您……”外貌已经大变了。实在不敢亲易相信。
陶姜拿出个赤红色的牌子,那些人一惊,这才连忙跪伏。
陶姜抬手让他们起来,只说“有人开启了灭生大阵。”问“光明公正斋的人来了没有?”有个方士从人群中挤出来“有大批方士死在其中了。”
方士们个个惊疑,分成两路,十人往城中去,其它人留下准备护送陶姜回岛。
见他们掏出纸做的车马,吹气而落地成活物,抓着王文静衣角的孩子,惊得瞪大眼睛。
陶姜上了车,换好了衣裳,将脏的丢出来,便立刻有方士奉走。
车下方士看着王文静与徐安还有小孩三个,有些迟疑。王文静身上有契约,是弟子没错,可徐安这样的和不相干的小孩却不知道要怎么处置,只往车中问。
陶姜令人把小孩带到南氏去“南氏自有安排。”说到徐安正要开口,王文静突然掀开车帘看着他。
他玄衣黑发衬得眉眼冷厉,一时与王文静相对,口中不知怎么的,顿了顿,最后只说“带他回岛,做个杂役吧。”闭眸假寐,再不说话。
方士见王文静要与他共乘,想阻止她,却不敢惊扰陶姜,只打眼色叫她识相些快点下来。王文静理也不理,一屁股坐到陶姜身边,和陶姜一样闭着眼睛假寐起来。
方士也没办法,见陶姜只是抬了抬眉毛,却并没有开口说什么,也只好算了。
只回去的路上私下暗暗议论,这个亲传弟子真个是白目之极。那是尊上坐驾,她可好,坐就算了,还坐在尊上身边。还讲不讲尊卑!尊上坐着,她就该站着。时间早百来年,她站都不能站,是要跪坐在脚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