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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马车上了一段山路,木轮戛着碎石,发出隆隆声响。人在马背上,也颠簸的难受,注意到归子箴的视线,叫杨芎的镖师笑道:「归兄弟放心,盒中空隙都填充着木棉和织布,玉佛并未直接接触到木板,这点震动不妨事。」
归子箴佩服道:「这法子聪明的紧。」
再往前走,坡地渐渐平缓,天色却暗了下来。他抬起头,原是进入一处密林,层层树冠遮蔽了天空,周遭散发着阴冷又诡异的气息。
又行数里,归子箴忽地拔出腰间大刀,刀鞘相撞,发出铮然之声。梁人谦皱眉看向他,欲要开口,林中传来沙沙响动。
十数个黑衣人以包围之势,朝他们袭来!
几人见状,也不答话,掏出武器便上前阻拦,一时之间,飞沙走石,偶尔有几声痛呼声。归子箴同三人缠斗,一把大刀舞的呼呼作响,他分神看去,已有数名镖师似是受伤。
偏头躲过一刀,归子箴刀身撞上另一人刀锋,运劲之下,对方虎口震裂,同时出脚狠踢,将第一人踹倒在地。
背後暗刺袭来,当的一声,他猛地回头,原是梁人谦手持双戟替他挡下,高声喊道:「擒贼先擒王!」
归子箴会意,立刻向林中深处窜去──那里正端坐着一人,身穿白衣,面带纱帽,将脸遮得严实。
对方身旁的两名护卫登时上前,拔刀相迎,铿锵声中,他分去一丝心神,注意着那人动作,深怕中了冷箭。
当──
十数招後,归子箴摸清两人深浅,另一边也没有黑衣人回援,想是梁人谦领着镖师们替他拖住时间,归子箴也不再收力,用刀背将两人砍晕。
他窜至白衣人身前,速度极快,对方猝不及防,几下就被点了穴道。他手托着对方膝弯,从轮椅上一把抱起,飞身赶回混乱处。
「别动!」
他大吼一声,气贯丹田,左手揽着腰,右手抽刀架在对方的脖颈处,鼻间充斥着甜腻香气。
见到首领被抓,黑衣人立时拉开距离,就连梁人谦也惊愕的看着他,显是没想到他能一朝得手。
归子箴低声道:「让他们走。」
他恐吓性的压了压刀锋,划出一丝血痕,对方沉默了一瞬,开口道:「走。」
那声音虽清冷,却听得出是男人,归子箴松了一口气,他本来因为对方身形纤瘦,衣物上又一股子浓烈香气,加之面纱遮脸,怀疑过这人是否为女子,既然不是,掌心下的布料便没那麽扎手,怕对方逃脱,他又按实了些。
这批人显然训练有素,听得头领发话,毫不犹豫,面朝着他们,慢慢的往後撤,直至身影没入林中。
镖师们互相搀扶着起来,归子箴粗略扫了他们一眼,发现均四肢健全,也没有大片血迹,看着应是无人重伤。
又想对方到底是个什麽来头,身手平庸,如若没有他帮忙,镖局倒也不一定吃亏。
杨芎卷起舌头吹哨,远处便传来几声嘶鸣,万幸一片混乱中,马儿们都没跑远,听到主人呼唤立即撒着蹄子回来。
「先走,出了林子再说。」梁人谦道。
谁也不知道这群人会不会复返,甚至是带来大批帮手,众人急急忙忙上马。
梁人谦卷开帘子:「归少侠,你毕竟抓着……要犯,还是坐着马车方便些。」
车内不算宽敞,放了个长木箱後,空间极其有限,他和对方一人一头,饶是这样,身体还是不可避免的紧紧贴着。
队伍再次前行,为免麻烦,归子箴取了粗绳,将男子双手牢牢绑在身後,再戴上皮制手套,伸入衣襟细细探查,确认对方身上没有带任何毒针暗器。
「你是谁?叫什麽名字?为何攻击镖车?」
听到问话,男子冷哼一声:「还能为什麽?自然是来抢镖物了……倒是你,得罪了我,可知後果?」
「抢劫本来就是你的不对,伤人更是罪加一等。等到了镇子,我便报官,将你送进衙门。」归子箴顿了顿,状似不经意道:「这镖物有何稀奇,值得你带人来抢?我见只是个普通物什罢了。」
男子却说:「我才不在乎是什麽,既是镖物,总归能卖钱。」
原来只是贪财走险,梁家人没有隐瞒事实,他想了想,劝道:「这里头装的是尊玉佛,难以运走,辨识度又高,你就是抢了这车,也不好脱手。」
男子便默不作声了。
安顿下来後,心思分散,车内的气味就浓了起来,归子箴忍了一会,还是伸手开窗,心下奇怪这人为何要洒香粉,还洒得这麽多?
难道是迷魂香?
他警觉起来,略为闭气,可过了好一会,头脑依然清醒得很,倒是把自己憋红了脸。
车子又行了半天,眼前忽然开阔,队伍终於出了林子。
见天色已暗,梁人谦先行探路,几个镖师趁此下马活动筋骨,喝点水、吃乾粮。归子箴也打开水囊,自己先灌下一口,再伸进面纱下,递到男子嘴边,「喝吗?」
对方不说话,
', ' ')('却乖乖咬住壶嘴,归子箴调好角度慢慢倾倒,咽了几口後,男子便偏过头去不喝了。
来不及停手的透明液体从面纱下的轮廓滑落,滴到衣裳,他沉默了一下,抓起面纱一角,替对方下巴抹了两把。
「擦乾了,不用谢。」
「……」
外头马蹄声起,梁人谦探路回来,他一扬马鞭,指了个方向,「咱们继续走,山脚下有几户人家。」
所有人纷纷上马,车轮軲辘中,归子箴盯了半晌窗外灰蒙蒙的景色,就算再波澜壮阔,看了几个时辰终究会腻,百无聊赖中,又回头看向男子。
「你叫什麽名字?」
「……」
「会武功吗?」
他本以为又是个没有回应的问题,却听得对方道:「不会。」
归子箴讶异的看着他,心道难怪,自己捉他时几乎不费任何功夫。可既是主事者,且不会任何武艺防身,怎麽敢待在埋伏地?其他人又是怎麽甘心效力於他?
在他印象里,这类作威作福之人,通常都虎背熊腰,力敌千钧,形容猥琐。像这人一般弱不禁风,衣着讲究,浑身散着香气,还真头一次见。
「你是团夥作案,是那一带的山匪吗?」
「……」
这回又没有声音了。
归子箴叹了口气,「你不说,逼人口供之类的阴狠手段我也做不出来,但取下你的面纱一赌真容,还是做得到的。」
说着他就要伸手去掀,男子也不躲避,抬起头,严肃道:「你真要看?」
归子箴皱眉:「怎麽?」难道真是面貌极其丑怪,无法见人,才遮遮掩掩?
男子:「不论是谁,只要看到了我的样貌,便需得同我成婚。」
「……」他的手在半空中僵住,「你我都是男子,哪来这种规矩?」
「我曾於苗疆时,被人恶意下了蛊毒,此蛊不认男女,只认生死,你若不信,大可试试。」
归子箴半信半疑,他知道苗疆蛊毒一事,但这等奇怪的蛊还是第一次听说,何况只是看一眼,蛊虫还能爬到他身上不成?
小窗忽然吹进一阵阴风,那风打了个旋,眼见就要吹起面纱,归子箴眼明手快,啪的一下──
好险!
他惊魂未定,方才隐约窥见了一点下巴,幸好他及时压了回去──与此同时,对方出声抗议,他才注意到自己手心还按着人嘴巴。
他赶紧收回手,回身把窗给关了。
身後传来对方幽幽的声音,「你是不是……」
「没有!」他义正严词,「不是,我什麽都没看到!」
对方饶富深意的哦了一声。
归子箴背靠着木板,心有余悸,不信是一回事,涉险又是一回事。
以往听人谈到蛊毒,总是带着些玄呼,下蛊各有各的方法,不变的都是违背之人死状如何凄惨。
他打量了那层朦胧的白色纱帐几眼,伸手过去仔细压好,心中暗道既然这麽危险,怎麽不缠的严实些,这不害人吗?他甚至想再拿根绳子把这纱幕围着脖子绑一圈。
「是谁给你下的蛊?为什麽要下这种蛊?」
「……」
对方动了动肩膀,似要回答,马车却停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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