惴惴不安之余,她又想起对方身上的鞭痕,一时间更加不知所措。
最后还是决定把这件事告诉时远志和向洁。
爸爸妈妈工作忙碌,一般没有什么大事,时晚不会让他们操心。
出乎意料的是,还没等她主动提起,今天没有加班提前回家的时远志夫妇反倒先说起了住在楼上的少年。
“那孩子是沈怡的儿子?”
饭桌上,平日里冷静内敛的向洁难得吃惊一回,语气愕然。
“是啊。”时远志点头,往时晚碗里夹了一块排骨,这才继续说,“谁能想到,我还是才听同事说的。”
夫妻二人交换了一个有些伤怀的眼神,而时晚没听懂:“爸,你们在说什么啊?”
“也没什么......”向洁的语气略显怅然,想了想,还是说道,“就是爸爸妈妈当年大学的一个老同学......”
二十年前大学生都金贵,时远志夫妇一毕业就被分配到研究所工作,同班同学沈怡也是如此。
接收她的不是别的地方,正是现在夫妻二人工作的研究所。
然而没过几年,沈怡就放弃了研究所的工作,听时远志办公室的老研究员说,仿佛是嫁给了大城市里某个有权有势的官家子弟。
按理说这是件好事,不过沈怡走得太突然,连交接工作都没做便匆匆离开,虽然那时风气淳朴,所里的人也免不了有些微词。
有说她攀高枝就忘本的,有说大学生心气高看不上穷地方的,不过随着时间流逝,慢慢没什么人提起。
直到十年前,早已为人母的沈怡在一个夜晚悄悄回到了青城。
没有联系任何一个曾经共事过的同事,等到人们发现沈怡,已经是第二天清晨。
她静静地飘在刚开冻的荷花池上,脸色惨白,早已救不回来。
“孩子还那么小呢。”相比妻子,时远志要多愁善感一些,沉重地叹了口气,“有什么坎过不去,非要走这条路。”
“原来那孩子是在跪沈怡啊......”向洁想得更远一点儿,也跟着叹气,“怪可怜的,这么小就没妈妈了。”
晚饭剩下的时间,时远志夫妇一直都在回忆沈怡的事,还商量着要不要抽空去看看住在楼上的贺寻。
毕竟当年曾经有过同窗情分,如今在一个家属院,照拂一下故人的孩子也是应当的。
时晚没有吭声。
听着父母有一句没一句的聊天,想起少年身上的伤,她突然有些难过。
贺寻再度醒来时,天已经黑透。
没有关窗,家属院里的炒菜声、聊天声、小孩的打闹声尽数钻进屋内。是寻常夏日傍晚会有的喧闹。
静静躺了一会儿,感觉体力已经恢复不少,他才摸黑起身。
地上还有碎瓷片,摸索一会儿,终于找到了开关。
“啪嗒。”灯光亮起,照亮满室狼藉。
不过这个时候贺寻没心思收拾,而是绕开那些碎瓷片,径直朝厨房走去。
这年的自来水还带着浓重的漂白.粉味,贺寻却不管,凑到水龙头前狠狠喝了好几口。
清凉的液体灌入喉咙,他喘着气,终于觉得自己活了过来。
靠在灶台边休息片刻,贺寻摸出一张黑白照片。
借着客厅的光线,隐约能看出来照片上是个很美丽的女人。
就这样默然地盯着对方看了一会儿,他突然勾起嘴角。
“妈妈。”在家属院喧杂的背景音里,少年嗓音低沉且冷静,“我不欠你了。”
说完这句,贺寻掏出打火机。
“啪。”明亮的火苗喷出,霎时点燃了照片一角。
把照片放在水池里,他看都没看,直接走出厨房。
被火烧得蜷曲,片刻后,水池里只有一堆灰烬。
重新回到客厅,方才炒菜那家似乎已经做好了饭,带着油烟的饭菜香味热热闹闹飘进屋子。
贺寻不由眉头一紧。
妈的。
他忍不住伸手捂住胃,有些自暴自弃地咬牙。
再去厨房喝两口自来水好了。
然而刚抬脚,还没迈出去,门边的白色搪瓷盆就吸引了贺寻的注意力。
这不是房间里原本有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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