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淮想到任羽还在厢房里,他离开的时间有些久了,若是再晚些,这人他就见不到了。
瞧着韩淮远去的背影,周晏偏头对着国师说道:“趣事?”
国师说:“趣事。”
景文一脸困惑地听着两人打哑迷。
天奉十三年上巳节,农历三月初三。
今天是候府选定的为任羽举行及笄礼的日子。
而及笄礼举办的当日,祈天宫的术士带着国师的占卜。普告天下,帝后大婚将于今年农历八月十五的祭月节举行。
丞相府,云溪院。
几只额间缀着蓝点的鸟雀立于繁茂的枝头,低着脑袋,睁着豆豆眼看着下方的人。
任毓垂着眼,手里捏着团扇搭在膝头,朝着郑嬷嬷的方向极为标准的行了一礼。
而郑嬷嬷严肃的面庞露出了一抹淡笑,满意地点了点头。
“可。”
听到这个简单的单字,任毓却已经很满足了,不禁抿唇笑了。这般严厉的郑嬷嬷,只要她不被批评就是最好的夸赞。
而后郑嬷嬷说:“上次让姑娘绣的花簇可完成了?”
“完成了,”少女起身,轻声说道:“我这就去拿来给嬷嬷瞧瞧。”
任毓进了屋,将搁置在桌上绣好的香包拿了起来,正待出门就被一道身影挡住了。
她倏然抬起了头,是韩淮。
但只看了一眼她就垂下了头不再看他。
只因此时的韩淮脸色阴沉可怕极了,还有酒气。
任毓被这低气压的感染,捏着香包的手不受控制的颤抖,这是怎么了?
上次出去给王嬷嬷的儿子送信,韩淮回来后就限制了她的出行。这些日子只待在云溪院里,了解信息的渠道只有红棉。今日红棉还未过来她不知道发生了何事。
面前的男子并未说话,而想到郑嬷嬷还在外面等着,任毓努力不让自己的声音发颤,鼓足勇气抬起头说道:“少爷,可否让奴婢将——”
“碰——”
任毓的头撞到了身后半掩着的木制门:“啊——”
女子短促的尖叫被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阻断。
此刻韩淮的另一只手牢牢的握住她的肩头,掐得她生疼。
她瞪大了眼睛看着韩淮,因为疼痛,圆润的杏眼涌出水雾。面前男子的面容都有些模糊。
“别喊。”韩淮的声音极其嘶哑,大抵是喝了许多酒的缘故。启唇说话时,酒气弥散开来。
她含糊地应好,男人松开了掩在她脸庞上的手,转而抬起她的下巴。
置于她肩头的手也仍旧未松开,并且力道加重,让她禁不住怀疑自己那处的骨头怕是要被捏碎了。
任毓咬着下唇,不敢发出呼痛声。屋内采光不好,半掩门本就阴暗。韩淮此时的神情恐怖极了明明是白日,她却觉得自己见到了厉鬼。
她逃避般地闭上了眼,但仍旧能够清晰地感知到目光一寸又一寸地刮过,从她的额一直下移。
“睁开眼睛。”冷淡又带着醉意的嗓音响起,恍如催命的鬼魅。
她僵着脸,不想面对,生出了抵抗的心思。
“再不睁开,我就将它们挖出来。”
任毓打了一个寒颤,长睫上带着细小的泪珠子抖了抖,一双漂亮的眼睛露了出来。
韩淮的眸子含着晦涩难懂的情绪,盯着她的面庞,沉重的呼吸着。
任毓对上这样的目光,心中的恐惧像一团黑色的乌云吞噬着光亮。怕到临界点,恐惧一瞬间停滞,她竟是在此刻走了神。
原本风和日丽的天气骤然见发生了变化,轰隆隆的响起了惊雷。乌云密集,转瞬间天地昏暗下来。
不知过了过久,韩淮松开了手。她几乎不能站立,跪倒在地。
一道白光闪烁,映照在韩淮的脸上,显得阴森极了。
“轰隆——”一声巨大的雷劈了下来,仿佛山洪倾泻发出的响声。
“起来。”
跪倒在地的少女撑着身子站了起来。
“抬起头来。”
她抬起了头。
“笑。”
她僵硬地扯了扯唇,露出了勉强的笑。
“不像。”
“你笑起来一点都不像她。”
“你见过她罢?”
“她怎么笑,你就怎么笑。”韩淮语气冰冷,带着嘲讽:“连模仿都不会吗?!”
任毓抹了一把被吓出来的泪水,脑海里疯狂搜寻那位候府千金笑起来的模样。
她模仿着记忆中那人的姿态,一颦一笑。微微仰着脸,半眯着眼睛,轻抿着唇,笑了起来。
对方的眼神很快变得迷离起来,朝着她走了过来,薄唇翕动:“羽儿……”
任毓努力地维持着这般作态,但原本恍惚神态的韩淮却瞬间脸上带着怒气,她毫无防备的被推摔在地上。
男人怒声呵斥:“不许学她!”
她心里一阵委屈,明明就是韩淮自己要求的,明明她什么都没有做……
她讨厌他。
讨厌这个喜怒无常的韩淮。
第18章 、王嬷嬷
长相温婉的妇人对着铜镜细细地描着眉,捏着眉笔的手指涂着红色的蔻丹。
一旁的桂嬷嬷垂着头,捧着装满首饰的檀木镂空匣子,她的脸上并无表情,眼睛微微向外凸,毫无神采。
“嗒——”眉笔轻放在梳妆台上,发出细碎的声响。美妇凑近了镜子,端详着自己的容貌。她极为娴熟勾起唇笑了起来,但笑不达眼底,眸子中空荡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