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55】</h1>
暮色沉沉, 远方的天仿佛抹上一层厚重的胭紫色。
裴元彻来到瑶光殿时,顾沅正坐在廊下纳凉, 海棠花香气轻拂, 她手执一枚织金美人象牙柄宫扇,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扇着。
丰茂的乌发如云堆在耳畔,天水碧的衣衫衬得她肌肤欺霜赛雪, 这从容自若的状态, 宛若一幅静谧唯美的美人图。
“殿下回来了。”
她轻柔的唤了一声,将宫扇放下, 从竹椅上起身, 缓步迎上前。
裴元彻朝她走去, 自然的握住她的手, “这是在等着孤?”
顾沅浅笑, “我估摸着这个时候殿下该回来了……而且这会子庭前也凉快。”
听到她是等他回来, 裴元彻眸光变得柔和,捏着她的手也紧了些。
两人一道往屋内去,裴元彻牵着顾沅的手径直往内室走, 秋霜谷雨等人都极有眼力见, 忙垂下头, 借口传膳, 一一退了下去。
一到内室, 没了外人, 裴元彻就开始解衣袍。
他拧眉道, “这天气真是越发热了,出门一趟,浑身都汗津津的。”
顾沅见状, 走到南墙的双开雕花衣橱旁, 取出一件轻薄宽大的竹青色夏袍。
刚一转过身,就见男人脱得只剩一条亵裤,精壮的腰背上,那只青凤栩栩如生的展示在眼前。
她脸颊微烫,垂着脑袋走了过去,将手中的袍子递给他,“殿下。”
裴元彻本打算自己穿的,见她这幅含羞带怯的模样,忽然起了逗弄的心思,没伸手去接,反而语带笑意道,“沅沅帮孤穿可好?”
顾沅啊了一声,抬头见他期待的看着她,纤浓的羽睫颤了颤,还是点了头,“好。”
裴元彻见她这般温顺,本就轻快的心情愈发愉悦,张开手臂,配合着她的动作。
顾沅一边替他穿衣,一边闷闷的想着,前世这男人虽死缠烂打,厚颜无耻,但行事也没这般轻佻张扬……
或许这是他不为人知的一面,前世的他一直压抑着天性?
男人真是太复杂了,搞不懂。
腰带系好后,顾沅轻声说了句“好了”,她正准备往后退,身前的男人忽然伸手揽住她的腰。
稍稍一带,她便撞入他的怀中。
“殿下!”她惊呼着,清澈的黑眸中满是诧异。
他抱着她,“沅沅真是贤惠体贴。”
顾沅愣怔。
只是帮他穿件衣袍罢了,这就贤惠体贴了?那他对贤惠的标准挺低的。
裴元彻的身形高大,像堵高墙般将她拥得紧紧的,她能嗅到他身上淡淡的熏香与汗味,这些味儿倒还好,就是他的体温格外热,这大夏天的抱着她,像是盖了件棉被。
“殿下,你不热么。”顾沅细声细气问。
男人醇厚的嗓音在头顶响起,“不热。”
她的身子又凉又绵软,还有清甜的幽香,夏日抱着怀中,格外的舒服。
顾沅忍了一会儿,没忍住,小声道,“我有些热。”
裴元彻垂下眼,见她娇美的小脸红扑扑的,也分不清是热的还是羞的。
他松开她,轻咳一声道,“走,去外间坐,孤给你打扇,再让他们端些冰湃果子吃。”
他牵着顾沅往外间去,顾沅观察了他一阵,好奇道,“殿下今日心情似乎不错?”
裴元彻拿起宫扇替她扇着,低低的嗯了一声。
“是遇到什么好事了?”顾沅试探地问。
“解决了一个碍事的麻烦。”
裴元彻并不想多提周明缈,败兴。
他凝视着顾沅的脸,心情愉悦的想,沅沅待他这般温柔体贴,这辈子又没有那些恼人的阻碍,他相信只要他一心一意的对沅沅好,迟早有一日,她也会爱上他。
如今景阳与谢纶的婚事也订下了,其他的事只要按照前世的方向走,一切尽在他的掌握之中。
现在的情况,可谓是很圆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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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过晚膳,裴元彻拉着顾沅去了书房。
暖黄烛光下,她看书,他伏案作画。
顾沅开始还想看看他画什么,裴元彻不让她看,她也就作罢,继续看手中的地志游记。
近日她一直在考虑,既然准备逃离他,那她该去哪儿?
还有,她以后该做些什么?以何谋生?身上该备上多少钱财才合适?
她虽想用诈死的方式离开,但也不能保证天衣无缝,况且裴元彻此人生性多疑,执念又深,若是让他发现她诈死,怕是掘地三尺也要把她找出来。
长安城是万万不能回的。
江南虽然丰饶,但为防止裴元彻找到,还是跑得越远越好。
她一开始想到北边的燕州,可那儿太冷了,风又大,且戎狄常出没,太过危险。
她又想到南边的岭南和儋州,那边太热,瘴气重虫蛇多,听说还有些蛮夷部落会吃人,想想就怪骇人的。
若往东走,文明晏提到过的青州似乎不错,但那边世家大族太多,保不齐会遇到熟人,还是算了。
思来想去,她初步确定两个路线:
一是往西去沙洲,那是中原与西域的交界处,地处偏远,但商户多,人口繁杂,便于安家。
一是入蜀,虽说重峦叠嶂路途险恶,但蜀中乃是膏腴锦绣之地,安定下来日子也能过得不错。
至于到底往哪条路线……
顾沅盯着书页上蜀地的描述,两道好看的黛眉蹙起,陷入沉思。
“看什么看得这般入迷?”
身侧冷不丁冒出个声音,吓得顾沅小心肝一颤。
仰起头,就看到裴元彻抱着胳膊,深邃的目光在她的脸上来回巡视着。
顾沅忙将手中游记合上,坐直了身子,讪讪道,“没什么,就看些游记,打发时间罢了。”
裴元彻弯下腰,拿过她手中的游记随手翻了翻,没瞧出什么稀奇的。
他居高临下的看向她,温声道,“等日后有空,孤带你出去游山玩水。”
看着他英俊眉眼间的认真,顾沅抿了抿唇,稍定了情绪,嗓音轻软道,“好啊。”
裴元彻将游记放在一侧,一把揽过她的肩膀,凤眸挑起,饶有兴致道,“来看看孤作的画。”
闻言,顾沅心头开始斟酌着该如何赞美,可等她走到桌案旁时,那些赞美之词都噎在喉咙中。
只见那张黄花梨木的大桌案上,铺着一张描绘生动的美人图。
开得烂漫的重重海棠后,一位绿衣美人手执团扇,慵懒斜倚着栏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