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我的姑娘啊——”
男的、女的、年老的、年轻的,无数痛哭声此起彼伏,顿时充满了整个空间。
“是那个姓黄的!是那个姓黄的骗我!他明明说介绍给我女儿的是大户人家,是接过去享福的!”
“畜生啊!畜生啊!”
“他怎么能这么骗我们!”
“我要掀了他家的祖坟,我诅咒他断子绝孙!”
他们的脸上满是愤恨,恨不得将黄州长再拉出来挫骨扬灰的好,但他们脸上却看不到一丝愧疚之情,仿佛这一切和他们一点关系都没有。
听到这里,岑轻衣再也听不下去,她大声质问道:“黄州长是该死,但你们还认为只是他的错么?”
一个老妇抹着眼泪回道:“不是他的错是谁的错?要不是他骗我们,我们的女孩都享福去啦!”
岑轻衣嗤笑一声,恨铁不成钢地说:“你们就没错?冥婚就没错?”
“我们有什么错?”
“是呀,我们明明是送她们去享福的。”
“冥婚能有什么错?不结冥婚,谁来传宗接代?”
岑轻衣目光如炬,锁定在最先反驳她的老妇身上,反问道:“那好,请大家告诉我,有谁家孩子不是十月怀胎?有谁家生闺女只用了三个月?”
“这……这怎么可能,这不是怪物么?”
“好,那我请问,有谁家孩子不是血肉之躯?有谁家孩子没有感情?”
“这……这也没有啊……”
“那我最后再问一句,你们谁愿意嫁给一个死人,守一辈子活寡?”
“这……”
众人面面相觑,不敢回答。
“这……这说法荒唐啊,这贤人都说‘父为子纲,夫为妻纲’,这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要是姑娘不愿意嫁,还真能不嫁?这规矩何在?”
岑轻衣气笑了,盯着他,眼睛里好像含着刀子:“那若是你父母要你娶一个死去的女子,你可愿意?”
“那当然不愿意!”那人不假思索,脱口而出道。
“既然如此,圣人还说过‘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你自己都不愿意的事情,凭什么要别人愿意?你觉得圣人说错了?还是说你认为女子不算人?那生你的是谁?你自己又算什么呢?这话,你敢对着你娘说么?”
这人瞠目结舌,既不敢当众反驳圣人的话,又不愿意承认自己不是人生的,一时之间被她怼得哑口无言。
“这……她说得好像也挺对的啊……”
“是呀……”
稀稀落落的声音传来,有人反驳,有人赞同。
岑轻衣见众人已经动摇,又下一剂猛药:“你们不是说结冥婚可以护佑你们么?那你们知道洪家么?你们知道柳家么?”
“那当然知道,那可是大户啊!”
“可不是么,就是那柳家运气不好,两个儿子都死了,前几日还在张罗着办丧事呢。”
岑轻衣讽刺道:“不仅如此,柳家一家全部暴毙,那洪家的掌门人也死了。不是受庇佑么?若真是受了庇佑,又怎么会不能寿终正寝呢?”
“这……”
岑轻衣坚定道:“是报应,是报复,是那因为冥婚冤死的姑娘的不甘!你们看过戏吧?那戏里都是怎么演的?有人受了冤屈不都化为厉鬼么?因为冥婚而死的姑娘,你们凭什么说她们没有冤屈?”
她目光如电,扫过每一个人:“如果她回来了,你觉得她会先找谁?你?你?还是你?”
所有被她看过的人都缩了缩脖子,一股凉意从心底散发出来。
“所以,这根本不是庇佑!这是让所有人都不得安息!”
一众百姓被她震慑住,你看着我我看着你,脸皮抽动,口中喃喃想说些什么,却最终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最终望着那光屏消失的地方陷入了沉寂。
他们看不见的是,那些流动在法阵中的怨气之前因为他们的不悔改而剧烈地挣扎起来,此时却又回归了缓缓流动的状态。
像是终于心灰意冷,意识到根本没法改变,所以不得不放下。
“那……那敢问仙长,我们应该怎么让她们安息呢?”
半晌,终于,有人哆哆嗦嗦地问了出来。
法阵中的怨气猛然一震,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消息。
岑轻衣叹息道:“已经……去世了的姑娘,请你们给她立上碑,每日三次祭祀,日日不断,她们的魂灵自然会安息。另外,好好对待你们还在身边的姑娘,姐妹血脉相连,是会有感应的。”
“好……好……谢谢仙长!谢谢仙长!”
最开始那老妪五体投地地跪拜起来,别的百姓也纷纷跪下拜谢,回去为自家闺女补上她们本来就应该有的那个墓碑。
怨气终于放下了最后的执念,安心地消散在天地间,归于它们早应该归属的安息之地。
待百姓三三两两地走后,沈千山才轻轻道:“胡说八道,装神弄鬼,给你讲的三界常识看来是白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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