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像是故意给她露了个破绽,明晃晃地告诉她这里有问题,只要从这里就可以出去。
前几日她无论如何都找不到出口,这说明对方定然是特意将她困在这里的,现在又几乎是把出口摆在了她面前,他是什么意思?
他又是谁?
难得是沈千山?
她深吸一口气,指尖用力掐了掐自己的手心,冷静下来。
既然这么多天,这人都没有对她做什么,此时更是要把她放出去,那必然是没有什么恶意。
她不知道制造幻境的人在哪里,于是抱拳向四周都示意了一次,才恭敬又谨慎地开口道:“晚辈此前未察已入前辈之地,若有何不妥,惊扰了前辈,还望前辈海涵。只是晚辈斗胆请教前辈高名。”
就在她开口的一瞬间,掌柜的拿钥匙的手停在半空,茶壶里滴下来的那滴水凝滞不动,周遭的一切都忽然停了下来,
果然是幻境。
然而她等了许久,都没有人回答,于是又重新抱拳开口道:“晚辈斗胆请教前辈高名。”
小世界里的一举一动沈千山都清清楚楚地知道,更不要说是她此刻故意要让岑轻衣离开,一直关注着她。
他这几日都只在岑轻衣睡着的时候才现身,为她输送完灵力之后即刻离开,多看她一眼都没有。
只是今日她就要离开了,他到底没有忍住。
今日之后,他就彻底将自己封印在这里,再也不出去。
想来是没有再见的机会了。
他默默地感受这胸口的位置传来一阵一阵有些窒息的感觉,像是被蚂蚁密密麻麻地蚕食一般。
这一天,他不声不响地跟着她,眼神如同一口古井波澜不惊,近乎麻木地看着岑轻衣的背影。
他本来不欲出声,但岑轻衣执拗地抬起手询问他的身份,他终于暗暗叹了口气,僵硬的嘴角动了动:“我……”
话一出口,他发现自己的声音竟然有一丝沙哑。
他清了清嗓子,以术法换上一道更为苍老的声音说:“无妨。吾在此修行百年,不欲人知道吾之名讳。”
岑轻衣听到这道声音,一口气半松又未松,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心里是个什么感觉。
她又接着问:“那敢问前辈,为何要留我几日,是有何事么?”
沈千山临于虚空,隔着一层云雾看着岑轻衣黝黑水润的眼睛,握紧了手心。
在他手里,被他握了好几日的玉制耳饰硌得他手心顿时出现一道红痕。
这是他在被攻上山门之前就已经做好的耳饰,小鹿的样式。他亲自选的玉料,亲手画的图纸,亲自刻入的防护阵法。
他本打算等她恢复成原本的样子时亲手给她戴上,可惜没有机会了。
“是一场试练罢了,恭喜小友。”他连恭喜也说得淡淡的,就像是一个真正的世外高人,“这是给小友的礼物。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但确是有一事想要拜托小友。”
“什么?”岑轻衣谨慎地问。
“想必小友也看出来了,此处是我所设立的一个……幻境。小友也知道,修仙界和凡人界这一年太乱,我隐世修炼多年,不愿被牵扯,故设立了它。只是看着百姓受难,我于心不忍,于我修炼也确有阻碍,希望小友出去以后可以帮一帮。吾在此多谢小友了。”
什么?修仙界和凡俗界怎么了?
岑轻衣的头像是被撕裂一般,纷杂的记忆随着他的话涌入脑海中。
浊气海的海水自地下涌出,所至之处土地皆寸寸皲裂,火舌紧接着窜出,死死咬住自撕裂天穹的紫色雷电。某处土地受不住,“轰”地一声爆炸开来,上面无论凡人还是修仙之人皆连惨叫都叫不出来,瞬间化为灰烬。
在这天裂地崩一般的炼狱中,魔族漆黑的身影在四处游荡,低级魔族伸长口器,随便抓住一个人便刺|入其皮肤,满足地吸取他们的□□,直至将他们吸干为止。
岑轻衣瞳孔骤缩。
她想起了了,她想起了她为何要出去了。
为的就是阻止事情无法挽回地滑入这样的深渊。
……只是她从未经历过这一幕,这段记忆又是从何而来?
还是说她已经经历过了,只是她不知道为什么,她的记忆停留在了被沈千山穿胸而过的那一刻?
她的头颅像是被人一劈为二般剧痛,然而尽管如此,她也强行压住抬起想要捂住头的手,面色不改地站在原地,只是闭了闭眼睛,像是在考虑一样。
没人知道,那一瞬间,冷汗湿透了她的背心。
片刻,她深吸一口气,凝眉抱拳:“定全力以赴。”
“那……”她沉吟片刻,唇张合数次,顿了顿,问:“那前辈可知与我同行之人现在身在何处?”
她问出这句话时,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并不如表面上的那般平静。在她内心深处,在无尽的痛楚之下,那么那么一点的期待悄悄地探出她的心。
她刚刚苏醒时,见到沈千山的第一眼全身上下就无一处不叫嚣着让她快点逃走,以至于她都没有和他好好说一句话。
等她过了两日冷静下来之后,再想见他,就已经找不到了。
后来的两天,她不仅仅是在找意识中的出口,也是在找他。
可是当面对峙又如何呢?
难得那一剑不是出自他手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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