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她已经不记得了,可是她潜意识里知道,所以她才会那么拼了命地想要离开他,甚至身体下意识地以最疼痛的、被他亲手杀死的记忆去警示她。
可他不仅没有让她走,还强行施展禁术将她留下。
她创此术时尚且有大功德傍身,可他有什么?
若是施术过程中有一丝差错,若是他给她的不是他自己的幽精,而是她的,那她还来得及再补一次他的魂魄么?
她还能在这茫茫天地之间找到他么?
沈千山这才感觉到岑轻衣浑身都在颤抖。
他也不再避开她,骨节分明的手覆盖上她的拳头,眼神幽深如深渊,声音喑哑:“……抱歉。”
他轻轻拍着她冰凉的手,低声重复道:“抱歉。”
岑轻衣听了他的这一声道歉,眼眶骤然变得通红,可却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
她咬牙切齿地骂道:“你……你就是个混蛋!”
“是。”
“大混蛋!”
“是。”
“天地间最大最大地混蛋!”
“是。”
她的声音却忽然低了下来,像是怒到了极点失去了所有力气一般,一向清澈的嗓音竟然低到有些嘶哑:“你是不是觉得我不喜欢你?是不是已经想好了,如果你不在了,把那满是窟窿的天地托付给我,我就只记得天地,神族的生命那么长,总有一天我会忘记你这个兄长?你是不是已经想好了,用那个禁术与我成亲,建立起联系,然后把一魂补给我,以后永远不出现在我面前?”
沈千山默然不语。
岑轻衣的眉眼里充斥着狠戾,她拽着沈千山的前襟,指骨“嘎吱”作响,一把拉起他,毫不犹豫地撞了上去。
“我不答应。”她凶狠地咬着他的唇,毫无章法地从下巴吻到喉结,尖锐的牙齿一口叼了上去,像是要把他吃掉一般。
她气息急促,拽着他衣服的指骨近乎折断。他的前襟也终于散开,婚服间露出一大片胸口。
她放开喉结,咬上他最靠近心脏的那一块皮肉:“我告诉你,我……绝不答应!”
那时岑轻衣危在旦夕,沈千山决定以禁术相救。然而他没看见,《上古秘术录》被灵火点燃时,一段手迹在火光中若隐若现:“此术未知何人所创,虽可救人性命,然千古以来无人成功,吾也不例外。盖真心向来不可算计,能成此术者必为两情相悦之人,方可结得真契,以魂补魂。然以一人之命换一人之命,千山暮雪,犹为只影,故列为禁术,以死生不强求耳。”
相触的地方被大片大片点燃,花香浓郁似烈酒,让人忍不住醉在里面,一切午夜梦回间旖|旎至不可言说的梦境都化作现实,如同一场颠沛流离的寻找终于到了尽头。
她温度略高的气息打在他的胸口,她柔软滑腻的肌|肤因为靠近而带上他的体温,她腕上的铃铛随着她的动作“叮铃”作响……
隐秘千万年的心思终于破土而出,他翻身而上,反客为主,那经年的妄想终于长成了参天大树。
“叮——叮当——叮叮当当——”
那一室深深浅浅的红摇晃着,腕子上挂着的铃铛滑至小臂,又被推回手腕。
小臂内侧的红痣被呼吸的温度灼热,她手猛地一动,随后又被强硬地压了回去。
铃铛的声音越来越急,满室雪松与花香。
岑轻衣如同一叶海上孤舟,神智全然被击散,不知今夕何夕。
沈千山指尖微微颤抖,抚上她的脸颊:“疼不疼?”
他知道自己是多此一问。
将附着于身的大功德和一缕魂魄生生从己身剥离,他只是试过后者,就已经痛到失神,她又怎么会不痛?
温热的体温隔着千万年的时光终于再次交融,好像一个迷茫的孩子,咬着牙跌跌撞撞这么多年,终于找到了她的归宿。
岑轻衣鼻尖一酸,眼泪就这样落了下来。
“疼,我要疼死了。”她带着哭腔问,“你疼不疼?”
沈千山说:“不疼,我不疼。”
又急又快的泪水从她嫣红的眼角滑落,沈千山轻轻地吻去,连着她眼角的那颗同样嫣红的痣一同含入。
“乖,别哭,我不会让你疼了。有我呢。”
她的神智再度沉沦,嘴里急切地叫着他的名字。
他气息急促,凑在她耳边轻问:“你叫我什么?”
“千山……”
颤栗如同细小的电流钻入她的四肢,她终于松口:“……师兄……兄长……”
下一刻,便被带入更深的深渊。
红妆未卸,热汗初收,贴在眼角的金箔已经被吻落,岑轻衣有些难受地动了动,沈千山替她掖好被子,然而她的眉头还是轻轻地皱了起来。
他伸手抹平她的眉间。
半梦半醒间,她喃喃道:“师兄……兄长……千山……我有办法的,我们能把天魔封印第一次,就能封印第二次……我有办法的……”
天命改过第一次,就能改第二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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