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站起身来,不由自主地深深地望着彼此。
在这一刻,他们明显感觉到有什么东西落在他们的心上,将他们与对方联系起来。
岑轻衣的眼睫轻颤。
就在契约落成的一瞬间,她的心里徒然升起了一股更为浓烈的欢喜。
与悲伤。
她垂下眼睛,不动声色地把所有的情感都隐藏在眼睫之下。
这场合籍大典因为没有长辈,亦没有观礼之人,显得极其简洁,这便算是结束了。
岑轻衣微微皱起眉头,眼看着天。
天空乌云密布,一层又一层地压下来,连天色都暗了下去。
不知道是不是要下雨的原因,她总觉得胸口有一些闷痛,而且这痛越来越深,就像是有人拿着铁锤在她的胸口一点一点地敲击。
她不自觉地抬手捂住心口,迎着大风快步走向沈千山,伸出手来,犹豫了片刻,还是握住了他的手:“师兄,看着是要下雨了,我们还是快些回去吧。”
“好。”
沈千山回握住她的手,往内室走去。
风猎猎地吹,二人飞扬在空中的衣服纠缠到了一起。
内室的雕花木窗是前些日才换上的。大红的同心结自窗下悬至房梁,深深浅浅地挂了一室。暗红的蜡烛细细地刻了龙凤的纹样,暗黄的烛光因为窗外不断吹进来的风而摇曳不止。
岑轻衣坐在八仙桌前,扭头看去,只见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天色昏暗,室内又只有这两只蜡烛,但两人都不约而同地没有拿出夜明珠。
沈千山正坐在对面,眼睫低垂,火光摇摇晃晃地将他的侧脸照亮,一向凌厉的脸部线条也显得柔和了一些。
“师兄?”岑轻衣抿了抿唇,轻轻唤道。
沈千山没有回答。
“师兄?”
她又唤了一次。
“嗯。”
片刻,沈千山才轻轻回了她一句。
他面上自若,伸手欲拿起酒壶,然而袖子实在是太长,细高脚的杯子被一个不慎带倒了。
他伸手欲扶,岑轻衣已经先他一步扶了起来,他的手指正好碰上了她的。
温热的触感从指尖噼里啪啦地传到心尖,岑轻衣的脊背像是被电了一下,不疼,但酥酥麻麻,她的手都有些软了。
岑轻衣一边觉得欢喜得像是掺了一罐蜜糖,一边又只觉得酸涩,一时之间,她也分不清这情绪到底是谁的。
然而与此同时,那股胸闷的感觉又上来了,一点一点地扼住她的喉咙。
她的双眼不由自主地从二人接触的指尖一寸一寸地上移,滑过束紧的腰带、一丝不乱的前襟、修长的脖颈、突起的喉结、凌厉的下巴,一直落到薄如一线的唇上。
“师兄……”
一股难耐的渴望从她的魂魄深处升起,她忽然有些口渴。
她从沈千山的手上接过酒壶,左手食指点在壶盖上,以免它掉落,右手略微抬起,清澈的酒液划出一道小小的弧度,落入一只酒杯中。
她一仰头,将所有的酒液都尽数灌了下去。
即使是合卺酒也是辣辣的,她不知道这是多少度的,但酒液一路从嗓子流到胃里,又从胃里送到她四肢百骸。
一杯酒下肚,她有些怔忪,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沈千山。
这个男人,她以为他们是互相喜欢的时候,他毫不留情地将剑刺进她的心里;她以为他从不出错的时候,他又孤身将她从锁妖阵中救出;她以为她自己要死在黑渊里的时候,他又选择为她疗伤和她合籍。
他到底是什么样子?
他那又酸涩又欣喜的心情又是几个意思?
即使是要举行合籍大典的前几日,他也只不过是看似亲近,但她依然能感觉到他藏在亲昵动作之下的疏离。
沈千山看着岑轻衣不由分说地喝下那一杯酒后,眼睛都有些发红,两颊却快速变得苍白,不由轻叱:“胡闹。”
话不经思考地就滑出口,连他自己都愣了一愣。
似乎已经很久没有以这样轻松的语气和她说过话了。
“……别闹了,来。”
他眉心微压,伸出手来,欲为她拭去嘴角残留的那一丝酒渍。
然而岑轻衣却往后一仰头,轻轻巧巧地躲过了他的触碰。
她提腕再次往酒杯里倒入一杯酒,一仰头全含了进去。
下一刻,她将酒壶和酒杯一起往后一扔,两只手拽着沈千山的领子,踮着脚狠狠撞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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