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烈火在她的身后形成一个巨大的鸟形虚影,如同凤凰涅槃一般,而一直放在沈千山储物袋中、他们在潮州收起来的那颗真龙珠受到同为上古神兽的召唤,从储物袋中钻了出来,飞到凤凰虚影上,严丝合缝地嵌入它的眼睛。
上古最为强悍的两种神兽的精魄在此刻合二为一,守护在岑轻衣身边。
像是意识到了她要做什么,浊气海翻涌地更加厉害,顿时平地拔起千丈,以雷霆万钧之势狠狠地砸了下来。
然而凤凰仰颈尖啸,扇动纵横千里若垂天之云的双翼,不偏不倚地撞了上去!
仿佛回到了天地最初被劈开发出的那一声暴吼,两股强大的力量硬生生地撞击在一起。
凤凰张开口,将半数海水尽数吞了下去,在天空中展翅高飞,然而下一刻,它发出一声悲鸣,由灵火聚集的身体被海水冲爆,爆发出一阵猛烈的冲击波,瞬间荡平四面八方。
海水化作雨落了下来,脆弱的天地在这一击之下像是蛋壳一样迅速地裂开,浊气海海水瞬间冲破残留的结界吞噬掉整个人界,黑洞骤然增大,覆盖所有人的头顶之上。
天地之间,就像是末世大洪水中的诺亚方舟一样,只有这一点绿柳护得的地方还保存着一点生机。
然而或许是因为在一瞬之间张得太大,不知是不是错觉,那黑洞中浓郁的黑竟然淡了一点。
不破不立。
岑轻衣抬头凝视着黑洞。
浊气海在绿柳外轰鸣,强大的灵力剧烈暴动,甚至在她身边掀起巨大风暴,引得她的衣袍猎猎作响。
这一刻,她凭虚御风的身影仿佛和万千年前的盘古融合在一起。
而后,她以一种义无反顾的殉道姿态越过绿柳,飞向暴怒的浊气海之后吞噬一切的黑洞。
自殿主燃起灵火后,沈千山的心便高高悬空,直到此时,他那颗心终于被人从万丈悬崖边扔了下来,几乎惶恐地厉声喝道:“岑轻衣!”
这一声厉喝闯过山水,让一直以来不敢看他的岑轻衣心头一痛,终于回头来,深深看了他一眼。
极深极深的一眼。
像是要用这一眼,把他整个人都拓在心上一样。
下一刻,她头也不回地冲入黑洞,被整个黑洞吞噬得干干净净。
随着岑轻衣身影的消失,绿柳对于众人的束缚减轻了一点,沈千山终于挣脱了她亲手编成的巨网,毫不犹豫地飞身冲向黑洞。
然而黑洞却像是吃饱了一样,无论他如何攻击都无法进入,反而是将他的攻击完完全全地反弹回去。
他的口中源源不断地溢出鲜血,发冠被反弹回来的一道剑气打散,一向整齐束起的黑发在空中乱舞,身上的白衣破碎得不成样子。
然而他目光冷凝,毫不犹豫地提剑,重重地使出下一道攻击。
踏雪剑像是感受到了主人的情绪,剑身颤抖,发出一声又一声的悲鸣。
而在黑洞之中的岑轻衣也并不轻松。
黑洞从外看来是一个空洞,而真正进入内里却截然不同,这里一片漆黑,像是所有的光都被吸收了一样,连雷都没有任何光亮。
挤压感从四面八方传来,空间和秩序在这里完全不存在。她目不能视,艰难地侧身避开一道水桶粗的惊雷,然而却完全避不开随之而来的风刃,只能当胸接下这一道攻击。
血顿时沁透她三层衣衫,冷汗凝在她坚毅的眉目之中。
又是一道伴随着惊雷的风刃落了下来,从头顶贯穿全身。
又一道。
再一道。
无数道风雷劈投盖脸地向她袭来,她能感觉到随着自己的意识的逐渐涣散,天地正在缓缓修补。
下一刻,一道蓄力已久的雷终于劈到了她的身上。
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已经死了,甚至鼻尖都闻到了一股焦糊味。
然而一声脆响,一直挂在她腰间的观自在菩萨玉坠碎了。
恍惚之间,她仿佛看见了折花的身影。她伸出手轻轻地环住她,将她身上大部分的雷伤都引到了自己身上,一瞬之间掩盖了她的气息。
黑洞短暂地又打开了一瞬,下一刻,她落入一个熟悉的怀抱,鼻尖充斥着雪松清冽的香气。
而后,折花轻轻地摸了摸他们的头,随即消失在又一道惊雷之中。
她执念深重,以身祭剑后,她一丝魂魄未散,浑浑噩噩地寄居在她亲手戴在小雀儿脖子上的玉坠上。玉坠被雷击碎,终于将她这一丝魂魄放了出来,让她最后一次见到了她的孩子和他的心上人。
然后便是真正的魂飞魄散。
“娘……”
这一声终于淹没在惊雷声中。
此间无岁月,不知道过了多久,岑轻衣的意识终于再次回到她的体内。
她能感觉到有人用一只手紧紧地搂着自己的腰,另一只手将她的头死死地按在怀里,把她严严实实地护在怀里。
即使看不到,但这味道太过熟悉,是令她魂牵梦绕,以为永远也不能再闻到的气息。
惊雷和风刃再没有一道落在她的身上,她鼻尖被坚硬的胸膛磕得发酸,连带着眼泪都一起流了出来。
贴得那么近,她能感受到每一次雷落下来时沈千山全身的紧绷,然而他一声不吭,就像是只是寻寻常常地抱着她站在和煦春风中一般。
岑轻衣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一只手揪住沈千山的衣服。
沈千山感觉自己贴近心口的那一片衣服又湿又热,他顺势揉了揉岑轻衣的头发,说:“好了,不哭,我在。”
“你……”岑轻衣声线颤抖,“你傻不傻,你进来干什么?”
沈千山声音平缓:“你不是说以后无论是什么,我们都一起面对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