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上的黎轻灼没再将目光投放在评委身上,他垂着眸子试了试琴弦。
舞台四周的明亮灯光突然关闭了很多。
整个视野跟着变暗。寂静无声。
清亮的吉他音就在这一瞬间平缓响起。
……
【妈妈
我始终只能一个人走
一个人走着
我好孤独】
微低却极其清晰的音色一个字一个字地踩在吉他琴弦上,好像主动拨动了谁的心事,致其动荡不止。
整个舞台,除了那个还没有一个人见到真面目的青年,周围事物全都不复存在。
但有些事情还是在悄无声息的过程里打开,上演了。
16 岁那年,黎轻灼的妈妈江遇秋去世,那是他从小到大唯一的亲人。
还没踏入娱乐圈的黎轻灼不知道该怎么办。
参加完葬礼,他在离陵园不远的公园里坐到了天黑,又从天黑坐到了天蒙蒙亮。
【你不知道
昨天的梦里我也害怕
我担心醒来的时候
我忘记我自己】
“小酌,你不要穿尺码正好的衣服,你这样待在我身边,会被人拍到扒出来的,要时常戴口罩帽子。”江遇秋拿了一套大了两个尺码的廉价衣服,让那时候还叫黎酌的黎轻灼穿上。
由于个别原因,他连姓黎的次数都不多;别人都知道江遇秋的孩子跟他姓,叫江酌。
黎酌这个名字除了祁添途这些犹如家人一般的人,没有更多人知道。
如果有人知晓黎轻灼曾经叫什么,那这个人一定是黎轻灼极其亲近的人。
可江遇秋并不是因为姓黎丢人,或者因为其他什么不好的原因才说他叫江酌的。
“你爸爸姓黎,你也姓黎。小酌,妈妈必须要保护你。”
所以在很长时间里,都没人扒到江遇秋的儿子就是黎轻灼。
大家能知道还是黎轻灼在26岁的时候自爆的。
以前江遇秋总对他说:“小酌,妈妈希望你以后不要踏入娱乐圈。”
可是,他没有听话。
【妈妈
我不想长大
我不想在欲望的世界里
生根发芽
你知道我只是个
只剩下梦想的人啊】
……
十几岁的黎轻灼不再认同江遇秋的观点,大放厥词:“那你不也已经在这个圈子里待了二十几年了吗?那些黑子口头的污言秽语跟辱骂有什么可怕的,我就是喜欢这个!就是想要把娱乐圈搅得天翻地覆!”
江遇秋眼圈通红:“可我不想看见。”
【在太阳升起的时候就离开了家
这多让人心酸啊
妈妈
走了那么远
我只想做一个乖孩子
这多让人心酸啊】
葬礼结束后,天渐渐黑了,天渐渐亮了。
十岁的常景奕气喘吁吁地停在他旁边,轻喊:“黎哥。”
黎轻灼抬眸看向他,安静得宛若树影。
常景奕走过去,说:“我可以做你的家人。等你成年了,可以根据手续到福利院去领养我,我会等你的。好吗?”
黎轻灼没出声。
“黎哥,我没有爸爸妈妈,没有任何家人。”常景奕又小心地上前一步,很小声,“我想成为你的家人,做你的亲弟弟。”
“我会很听话的,我也很好养活。”
话落,黎轻灼苍白的小脸上扬起了点极淡的笑。
他说:“喊哥。”
他重新有了家人。
【妈妈
妈妈
走了那么远
我只会唱首悲伤的歌
……】
28岁那年,黎轻灼和一个男生二搭拍戏。
那小孩儿容易害羞,还特别不经逗,一逗就面红耳赤地咬牙喊他名字。
黎轻灼每次都觉得好玩儿,同时还觉得心里有一股陌生又欢喜的悸动。
但他和那个男生的第一次合作,是在黎轻灼25岁的时候。
他比那个男孩儿大了七岁。
对方第一次见他,紧张地直磕绊眨眼,结巴着喊:“黎、黎前辈。”
他时常叫那个小孩儿——
小朋友。小盛许。
【妈妈
我不想再唱那悲伤的歌
我决定要开始新的生活
这多让人期待啊】
……
阿达在评委席上大气都不敢出,眼睛里蓄满泪水,在即将落下来时她急忙用指节轻触眼睑,把眼泪引在皮肤上,才没有波及到精致的眼妆。
当天,在期待此人长什么样子的排名第四热搜下面,热评从一开始的不屑全部倒戈,从“我倒要看看他是什么花容月貌的天仙”变成了“我草,他唱的是歌吗?他唱的是自己吧。他长什么样子已经不重要了,我好难过,共情两个字为什么自己走过来贴在了我的脸上。我爱上他了呜呜呜呜……”
【妈妈
走了那么远
我只想做一个乖孩子
这多让人期待啊
妈妈】
吉他琴弦被骨节分明修长有力的手按住,音乐渐无,黎轻灼抱着吉他,鞠了一躬。
……
“啊omg,”阿达双手都开始碰眼睛,“这个声音和情绪的处理怎么能让人这么共情。我感觉你是在对我讲自己的故事。”
“哦,”黎轻灼对着话筒说道,“老师你想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