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裴行端八岁,他刚刚遭受完一场虐待。
这其实跟先前从记事起受到的冷眼没有丝毫的区别,不过是换了一个环境,换了一个施暴者而已。
同父异母的兄弟把他当奴仆、鸠占鹊巢的野狗。母亲在那个家庭如履薄冰,没有所谓的地位,佣人也能对他颐气指使。
母亲所谓的怜爱他,帮他脱离苦海,不过是送他到家乡隆城,原本以为会是好的去处。
结果是另一个地狱,
人心毕竟是肉做的,但是裴行端的外公,那个经历战争年代的老兵,似乎有一颗比坚铁还硬、还冰冷的心。
女儿下贱堕落,为了所谓的真爱,跟下城历练的有妇之夫,阔少爷有染,还生下了一个孽种,最后跑去北城逍遥快活,做了少奶奶。
小孽种身份敏感,送到他这儿寄养,征战时染上的创伤后应激障碍,令他变得易怒易躁,甚至还动辄甩鞭打人。
他不喜这个小野种外孙,发病时就用他来做畜生对待。
裴行端无端就成了他鞭下泄愤的物品。
外婆呢?
外婆知道么。
知道。
但是不敢反抗也无力反抗。
于是,她花了整整四年的时间,慢慢慢慢毒死了自己的老伴。
最后以自杀了结一生。
而悬梁挂柱这样凄凉的死法,竟然是她留给桑渴见她的最后一面。
…
十年后,书店里的钨丝灯盏寿命将尽,有些支撑不住地跃动了两下。
手指下边沾到的湿濡感,那是泪水,桑渴来不及思考,裴行端抓住她的手,红着眼问:
“那个给你打电话的女人,是谁?是那个叫许什么的?”
“那条狗?因我而死么。”
“桑渴,你有听过我半分的解释,半分的苦衷?”
“你以为我想这样吗,你以为我想吗?啊?”他颤栗着嚎啕。
“你有人爱,有人教,那谁来教会我?谁来救赎我?你告诉我,换做是你你会怎么做?”
“你所说的那些事,我一件都没做过。”
“我没有骗你,桑渴。”
“你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你,我喜欢你啊。”裴行端想去抱她,他疯了。
可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这句‘我喜欢你’在桑渴听来却像是一句荒唐而又可笑的揶揄挖苦。
“你喜欢我?”
桑渴摇头,似乎听见了什么荒诞的妄言,“喜欢我你用篮球砸我,喜欢我你无理由地骂我,喜欢我就骗我,我究竟做错了什么我要承受这些 ,就因为我下贱?我下贱,着魔似的想对你好?”
“我的喜欢在你眼里一文不值,就是一块抹布,你心情好将我洗干净挂到外面晾干,心情不好了就将我当成垃圾一样丢掉。”
“我哪里对不起你?”
“裴行端你说啊!我哪里对不起你!?”
桑渴激动到眼睛通红,dawn将她揽进怀里。
“冷静,小渴。深呼吸。”
这或许是这么多年以来,桑渴对于裴行端所作所为一场极端的控诉。
“我有哪里对不起你么...?”
可是,这句话为什么那样熟悉?似曾相识。
裴行端看着在别人怀里的桑渴。
他抹了一把脸,苦笑。哦,他记起来了。
在某张泛黄纸张的页脚。
她也曾经这样茫然地问过自己。
七年前的雪天。
隆城地处东南沿海,经年不常下雪,难得下一场雪,哪怕是成人也能惊呼驻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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